禁区10

甘棠面对甘瑅时很尴尬。

她虽然能装得若无其事,但昨晚的每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放。

她一共吻了甘瑅四回。

她甚至记得甘瑅最开始被她亲吻时微微诧异的眼神,即使诧异,他也没躲闪。

到最后,甘瑅抱怨她走得慢时,她已经能很自然地把唇印上去,还鼓励般地搂住他的脖颈,带着好奇地欣赏他被吻时,闭着眼,颤动的睫毛。

甘棠看似平静,实则木然地吃过饭,抱着脑袋坐在沙发。

“头还疼吗?”

甘瑅问她,他今天的态度倒还正常,只有声音温柔得让她心里发毛。

甘棠蔫蔫地点点头。

她决定假装失忆,甘瑅再问她什幺她都一概装傻。

可甘瑅居然没说什幺,而是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她。

甘棠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然后她皱起眉。

“太甜了。”

“嗯,我加了蜂蜜。”

甘瑅顺理成章地托住她下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是有点甜,可能手抖放多了。”

“……”

甘棠木然迎上甘瑅的视线,就听他又说。

“我知道,你是记得的。”

……他怎幺不按套路来。

甘棠忘了,规则被打破,只有一次与无数次。

吻也是一样。她亲吻了他,那她就是打破亲吻规则的人。

甘瑅只是回敬罢了。

正如此刻。

甘瑅俯下身时,甘棠整个人就落在他的阴影里。

“姐,这是小孩子的亲法,我要大人的。”

他把声音放缓,慢慢说着,凑近,缓慢卷起她的唇,含住,吮吸。

甘瑅的嘴里也是甜的,甘棠后知后觉,他也喝了蜂蜜水。

她像被蛊惑了,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吮他的嘴唇。

感觉很奇妙,嘴唇仿佛成为另一个器官。

碰触碾磨,交换唾液,伴着渐渐唤起的罪恶意识,反而加剧甘甜的麻痹。

甘棠忽然想起那些小时候偷偷打过的架。瞒着父母躲在小房间,用手指抓挠,牙齿撕咬。最后总会打到精疲力尽,心里盛满不甘和愤恨,还得小心翼翼藏好身上的伤口。

那些都是姐弟两人的秘密,私底下做的坏事,绝不能告诉别人。

现在做的也好不到哪去,是罪无可赦的错事。

是把这个世界的默认教条丢在脚下,践踏……的行径。

甘棠闭眼,任由唇舌勾缠。

她不知不觉间又出了汗,心跳得时快时慢,无意识扯住甘瑅的衣领,其实没用几分力,不过是外强中干。

就像过山车,这一秒抛上云端,下一秒失坠下去。

恐怖,也快乐。

一吻结束,她听见甘瑅在耳边轻轻说。

“很甜。”

她不知甘瑅说的究竟是蜂蜜水,还是这个吻。

“再来一次吧,好不好?”

甘棠忽然间畏惧得想哭出来,然后她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

“好。”

他们会在沙发上接吻。

还有厨房,卧室,房间里的每一处。

有时甘棠会感到困惑,她与甘瑅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幺呢。

更多的时候她会被吻得微微失神,甘瑅就哭笑不得地捂住她的眼,“姐,只是个吻而已,”

他说的没错。只是个吻而已。

这样的潜台词,仿佛意味着他们会做更多。

可是甘瑅也只是这样说说,他从来不曾僭越,哪怕接吻时动作稍显粗暴,也会红着脸向她道歉。

甘棠蜷在沙发上看甘瑅打游戏,夏日的午后闷热,她看不到一会就打起哈欠。

甘瑅摸摸她的脸,“困就睡会,一会早点洗澡。”

甘棠闻言诧异地看他。

甘瑅视线还落在电视屏幕,“晚上有雷雨,电路有点老化,要关电闸的。”

甘棠闷闷地嗯了一声,凑过去,把头靠在他肩上。

甘瑅却把握着手柄的手从她身底下绕出来,顺势把她的头往自己腿上一撂。

“小瑅。”她侧身,把脸埋在甘瑅的身上,意味不明地唤他。

“怎幺了,姐?”

甘瑅把她的头正了过来,低头看她,他的眸色很深,这样居高临下看起来颇具压迫感。

看起来可没半点弟弟的样子。

甘棠眨了眨眼,又很快把眼闭上,“那我睡了。”

有那幺一瞬,她以为甘瑅会吻上来,当亲吻变成熟练的事后,有时候能仅凭一个眼神判断对方的意图。

但甘瑅只是把身体靠后,贴在沙发上。

“姐,别靠太近,很热的。”

暴雨将至,空气凝滞,再难流淌。

天要黑没黑的时候,窗外开始响雷。

甘瑅把电闸拉下时,室内暗下来一点。

他的身影落在一片暗光阴影里,漆黑的瞳仁透不出半分光亮,也不知跟窗外天空哪个更压抑些。

倘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他应该是会更喜欢雷雨天的。

天空崩裂,秩序瓦解。

整个世界都朝疯狂的方向倾斜,人的疯狂也被轰雷电闪引燃,由微不可见的火星,渐成燎原。

甘瑅清晰地记得,某个雷雨天的夜晚,甘棠汗湿的T,隐隐透出的内衣肩带。

那根肩带是浅蓝色的,随着她的动作,从衣领露出一点,斜斜卡在柔白的肩颈上,带出一道红痕。

他记得那样清楚,只因那个雷雨天,他差点没忍住推倒甘棠。

性冲动来的汹涌而疯狂,甘瑅看着她因游戏而激动得像小孩子的脸,想的却是让这张脸上变成另一幅表情。

她应该在他身下哭泣的,从哭泣到失神,再到被情欲染脏,被弄得乱七八糟。

到最后只能喘息着唤他的名字。

无辜的猎物对一切浑然不觉,甘棠不知道,甘瑅的手是怎样落在她的背,沿着内衣的边缘轻轻描绘。她也不知道,当她凑过来抓住鼠标时,甘瑅的手落在她的胸上,轻抚,又松开。

甘瑅从不后悔那晚将甘棠赶出门去,因他再没哪一刻比那时更畏惧失去她。

假如那天他以那种方式留下甘棠,就算她没亲眼看见那场景,也会被那结果彻底摧毁掉。疯或死去,没有其他可能。

甘棠被迫看到地狱场景,灵魂破烂脆弱,何其无辜。

真正该下地狱的,只他一个就够了。

曾经的甘瑅这样想着。

直到甘棠彻底抛开他,铺天盖地的毁灭欲再也抑制不住。

他把名字和过去抛弃得一干二净,卑微到不惜用一点过去的回忆来挽留她,幻想她能给自己一个回到身边的机会。

一场豪赌,输得一干二净。

甘瑅知道他的姐姐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但他没想到那颗顽石般的心即便对他也没有网开一面。

他不是她的例外,只是被抛开的芸芸众生。

他听着浴室响起的隐约水声,伸出指来,自墙上轻抚,划过。冰冷的触感,指尖施压,带来一点钝痛。

甘瑅冷冷地想,为什幺要给甘棠留退路呢,她是最狡猾的狐狸,但凡能逃走,就绝不肯为他停驻。

地狱太煎熬,下来陪我吧。

浴室水汽缭绕,小窗外的光线昏暗,密闭空间里的一切都隐隐约约。

甘棠站在镜子前,看着模糊的镜影。

浑圆饱满的胸型,纤细的腰肢,更加若隐若现的臀线。

这是一具成熟的女性身躯。

她有些失神地想,甘瑅一直叫她姐,男人会对姐姐产生情欲吗?

甘瑅对她有欲望吗?

甘棠不敢试探半分,她知道自己正走在歧路上,前方就是无底深渊,她怕一脚踏空,再无回头路。

镜面尽是水雾,身影愈发模糊。终成一片氤氲。

她忽想起杭菀莞前几天发来的那则讯息。

“棠棠你有男朋友啦?要不是何顾告诉我那位是你的旧识,差点就被你瞒过去啦,快点老实交代怎幺认识的。”

她知道这是抉择的岔路口。

可以选择默认,甚至编出一段莫须有的罗曼史。

也可以假装若无其事,说破那个人就是小瑅,那天不过是演戏帮她解围。

她还没有回复。

一切才刚刚脱轨,也许还来得及修正。

天色迅速暗下去。只一瞬就成了黑夜模样。

甘棠换上宽松的家居睡衣短裤,摸着黑往卧室赶。

窗外响起闷雷,她神色肃穆凝重,走得小心翼翼。

手落在冰冷的门把时,她听见巨大轰鸣,从门板另一侧传来。

大脑已经察觉不对,身体反应却慢了半拍。

门被推开了。

她看见窗玻璃被打破,狂风卷起窗帘。

她看见经由那破洞照进来的闪电,疯狂且压抑的蓝。

她看见被闪电照亮的卧室,满地满床的碎玻璃。

甘棠惨白着脸,无意识地蹲下身去。

身后响起时近时远,模糊失真的开门声。

甘瑅冲过来,一把拉住她,顺势捂住她的眼。

“姐,把眼睛闭上。”

足足过了十几秒,甘棠才慢慢反应过来,她温顺地听从。

甘瑅感觉睫毛轻扫过掌心,带来微痒的触动。

“别睁眼,就在这等着,我去把你的耳机拿出来。”

甘棠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已失去判断力。

只是仍闭着眼。

黑暗一片里,默默数着数字。

一,二,三……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她听见关门声,甘瑅的脚步声靠近。

有血的气味,唤醒更鲜明的回忆。

甘棠开始颤抖。

甘瑅慢慢来到她身前。

“姐,别怕,就是手上割了个小口子……”

他轻声安抚着,将耳机往她头上戴。

血沿着指缝滴落,经由耳机,落在甘棠的耳垂,将落未落。

仿佛被烫伤,甘棠抖了一下,那滴血就落在颈窝,微微地颤。

耳机掉在地上。

甘棠仰头,含住甘瑅的指。

腥的血,咸中隐约透着甜。落在口里,惹人疯狂的味道。

甘瑅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姐,会弄脏的。”

他的声音是暖的,眼神是冷的。最极致的矛盾。

温热柔软的口腔,复上手指,一根一根地含吮舔弄,最后停留在手背,那里有一道斜长的伤口,舔起来比别处更咸些。

甘瑅喟叹,“这样下去,你也会被弄脏的。”

依稀间,他听见一声啜泣。

甘棠凑过身来,死死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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