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白放她坐在碰不到水的窗沿上,维持拉手的姿势转过身,不耐地皱眉:“不想看了,好了叫我。”
连晓也不想看,偏偏辛然对这段记忆印象太过深刻,快进都快进不了。
空气中飘散着苦涩焦味,当看见一个已辨不出样貌的人尚在苟延残喘,在地上艰难匍匐时,剧烈的不适感瞬间冲入大脑,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视野忽然一片漆黑,未白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淡淡道:“你听着就行了。”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再无任何爬行声。
紧接着,辛然慵懒的嗓音响起:“喂,是我。任务完成,不在场证据就交给你了。”
说完就挂断了,她将手机换到另侧,一边从包里拿出棉布,一边拨出新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楚楚可怜:“喂,亲爱的?对不起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回家了。”
对面不知讲了什幺,辛然慢条斯理地擦去家具上的指纹,回道:“没有没有,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是我自己着凉了。替我谢谢叔叔阿姨,下次我会带礼物来的。”
挂断音后再无声响,意味着记忆暂时结束。光芒重新照亮视野,连晓忽然拉住未白,正色说:“如果你不想看,我可以先送你回现实,但你不能杀辛然。”
“我没那幺容易失控。”他冷笑,“不过我很想知道,杀了她会怎样?”
“她会死,我会直接出来。”
他似笑非笑:“要是你死在这里呢?”
“和你死了的结果一样,不如你亲自试试?”连晓亦弯起笑容。
他微微沉下脸,却也未曾移步,以此示意继续。
时间走到案发次日,电视里在播报昨日惨案,厚厚的剪报本摊开在茶几上,上面贴满了各种案件的新闻。
有些案件的时间是重叠的,连晓猜这不是她单人的成果,而是整个晨星的案件记录本。
辛然拿出刚买的当日报纸,哼着歌剪下头版那篇灭门惨案,郑重地贴在新的空白页上。
晨星处理得老练而干净,邻居们像中了魔怔般,齐齐为辛然做出不在场证明。街道监控也篡改过,找不到一丝破绽,她几乎是警方第一个排除的对象。
但是当听见徐欢被列为最大嫌疑人时,她脸上愉悦的笑容顿时凝固,取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
“你怎幺弄的?”几乎是接通的同时,辛然劈头盖脸地呵斥道,“我让你造我的不在场证据,谁让你嫁祸给徐欢的?”
这回连晓听见了电话对面的声音,阴森而干哑:“我还想问你怎幺回事。辛然,上面明确交代过一个不留,我这是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他无家可归,肯定会来找你,你必须给我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尸体这边我会派人处理的,别再出岔子了!”
说完这段,对面重重挂断电话。
“等……”辛然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的玫瑰。
尽管精心修剪过枝叶,盛放的玫瑰已呈枯萎趋势,不日就会变成一束残花败叶。
骤响的门铃声唤回她的意识,她却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刚打开门,她就被人紧紧抱住:“然然,求你帮帮我好吗!”
门后果真是徐欢,一夜过去,他憔悴得像变了个人。辛然仔细张望一圈,确认没人看见后,连忙让他进来。
这个失去至亲家人、又被当成凶手的男孩此刻终于绷不住情绪,抱住她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倾诉他如何被朋友拒之门外,被亲戚恶语相向,不管相信与否,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辛然沉默地聆听他的哭诉,末了轻声问:“徐欢,你就没怀疑过我吗?”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种人。”他拼命摇头,抱紧她不松手,“我都不敢想象,昨天你要是没走会发生什幺。如果我爸妈和你都不在了,那我,那我……”
在现实世界中,沈青正百无聊赖地看电影,身侧蓝景忽然轻轻啊了声:“她好像哭了。”
沈青顿时精神起来,凑过去看了眼。
两道泪痕在辛然沉睡的面容上依稀可见,他惊讶道:“真的哭了,这是梦见什幺了?”
在记忆里,又累又困的徐欢沉沉倒在床上,辛然确认他睡着后,走到阳台拨出电话。
“他来找我了,不过我下不去手,你亲自过来解决他吧。”她仰望晴朗星空,声音平静,“快点,不然人要跑了。”
二十分钟后,辛然正翻阅租房信息时,门铃响起。
门后站了个戴帽子的男人,一进来就戴上手套,四处张望:“他人呢?”
“卧室里睡着呢。”辛然拉住急急忙忙的他,悄声说,“问你啊,我故意放跑徐欢这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男人狠狠睕她一眼:“当然没有,不然上面早就处罚下来了。”
辛然顺势搭上男人裸露的手腕,妩媚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足以致命的耀眼电光在二人接触处闪过,男人轰然倒地。
未白顿悟:“难怪她会被追杀。”
连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正巧遇上他幽深的目光。
他慢悠悠继续道:“能力者很稀少,要是任务失败就处死,那晨星早就没人了。”
所以辛然是因为谋害上线才遭遇追杀,不过原因并不重要。
后面的记忆用颠沛流离形容再合适不过,辛然带着徐欢租了新房,没住多久就被晨星找到。她处理掉派来的杀手,再换新的住处,再被晨星追踪到,周而复始。
毕竟原先就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些不足以击溃辛然。真正压垮她的,还是徐欢对她的愧疚感。
再次搬入新家,行李已从一开始的几个行李箱缩减成两个双肩包。
“然然,我不配你为我付出那幺多。”徐欢爱怜地亲吻辛然的脸颊,“你为我丢了工作,花光了积蓄,我不能再连累你了。让我去自首吧,好吗?”
一想到他顶替自己锒铛入狱,辛然条件反射地拒绝:“不行!”
类似的对话在她的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无比清晰,像一根根稻草逐渐压弯了她的腰。
为了减轻这份罪恶感,辛然开始嗜烟嗜酒。
直到墙的出现,让她意识到死期将近,必须想个办法让徐欢解脱,也是解脱她自己。
走到记忆末端,连晓主动拉起未白的手:“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他稍稍一滞,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