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绫儿此时正拿着一把团扇,坐在美人靠上看着圆窗外的雪,表情怔怔的,满腹心事模样,旁边的小案上,便是正午的吃食,一筷子都未动。
听了香蝶传进来的话,言绫儿心中又是疼,又是急,有心要赌这一口气,又生恐忌讳了那些个生啊死啊的。
到底还是她的亲大哥,他在外头领兵作战,这刀剑无眼的,她在家里头等着,平时最怕就是他有个什幺三长两短,如今他又让人传进来这样的狠话,言绫儿如何坐得住?
想了想,言绫儿悠悠的叹了口气,也是罢了,让香蝶收了小案上的盘盘碟碟,一并放入食盒内,带去了书房。
将军府分了好几进,这书房同在内宅,只因是言少卿平日里读书公办的地方,又恐泄了军机,便将这书房改了一改,与内宅用一道围墙隔了起来,寻常任何人等,未得将军召见,不能踏入书房禁地一步。
一旦有违,便形同细作一并处置。
便是连连同平日里为他给绫夫人传话的小厮,也只能站在书房的院子门口回话。
言绫儿披着白色的狐裘,领着香蝶,并身后四个小丫头,到了书房外头,便自己接过了香蝶手里的食盒,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同守着书房院子大门的两位军士出示了令牌,进了书房院子的门。
这令牌小巧可爱,就坠在了言绫儿手腕镯子上,是言少卿特意为她做的,世上只此一枚,就是为了方便她进出书房用的。
等言绫儿一个人缓缓的踏着积雪,进了书房这偌大的院子,她提着食盒,突然又不想进书房了。
本不想来,来了便后悔想走。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幺原因,只每回,大哥召她去书房,总是寻着各样的借口要她来,最后,都会滚到榻上去。
这书房里的角角落落,哪里没有他与她缠绵悱恻的记忆?
言绫儿垂目,轻轻咬着下唇,提着食盒站在雪里,内心的抗拒感,让她再迈不了一步。
只突然听得,对面书房的门,从内里“嘎吱”一声打开来,身穿黑色半边铠甲的俊逸男人,就这样站在门内,神色冷峻,气质英武不凡,那狭长的眸子里,隐含着滚烫的怒火,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身着白色狐裘的言绫儿,心中陡然狂跳了起来,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亦或者......是悸动的,她难堪的将脸偏向一边,看向院子侧面的一处松柏,大雪压了满枝,她亦是静默,不肯出声。
雪花一片一片,纷纷扬扬的落在二人之间,天气越发的寒冷,都冻住了言绫儿的眼睫。
屋内的那个先软了身段,他主动走出了门来,接过言绫儿手上提着的食盒,又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叹了口气,单手将她拥入怀里。
什幺话都没有,她不必明说,他就已经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穿上衣服是个什幺模样儿,脱了衣服又是什幺模样儿,喜欢他时是什幺模样,想离开他时,又是什幺模样。
有情是她,无情是她,要做他妾室的是她,如今不想做他妾室的,又是她。
这个女子,方方面面,竟是教言少卿都看分明了。
但看分明了又能如何呢?他早已经离不得她,两人欢欢喜喜生生死死的纠缠了二十多年,他如何离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