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晚上化妆的时候特地扒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脸上没有一条皱纹才放心满意的继续刷睫毛。小时候我总是暗戳戳地嫉妒大姐,觉得她的双眼皮特别洋气,衬得眼睛大而有神不说,还有股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独特风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特别像个女孩子。

后来自己攒钱割了双眼皮,恢复好了,能见人了,老钟都说比以前更精致了,反倒叶公好龙的开始怀念单眼皮的时光(……),那会儿的我好像更像我,更有‘我’的味道。

当然,论漂亮的话还是现在更漂亮啦,每个月那幺多保养费可不是白花的。

“琳达,”一到店就被通知今天有个大老板要来,貌似是老黄熟人的熟人,主做出口皮具的。今年不是疫情嘛,国际货运基本都停摆了,相关行业死伤惨重,一向争当灭绝师太的领班都开了金口,让我们夹紧尾巴、小心一点:“不知道是来谈生意还是怎幺样,听黄总说脾气有点怪,大家都注意点吧。”

我本来就不爱陪大包,赚的多灌的也多,几乎是在拿命换钱,闻言立刻说:“那叫蒂芙尼她们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万一搞砸了大家都倒霉。”

这几年工作下来,我也渐渐总结出了一点经验,那就是有钱人的癖好真的千奇百怪,唯一一点殊途同归的是,都特别受不了被当众下面子。之前有个马来西亚华裔,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进了包间也不点歌唱歌,就要一大群姑娘围着他敬酒(关键是我们敬了,我们喝干,人家就拿杯子碰碰嘴唇,杯子里还他妈只是功夫茶)。

虽说喝一杯给一千的报酬非常诱人,但人的酒量毕竟是有极限的啊,中途我实在是喝不下了,绞尽脑汁地说了一车好话,表示自己酒量太浅,没福气赚您的钱,您千万别介意。他把茶杯一放,那脸眼看着就要挂下来,还是老黄出面替我解的围。

这种‘脾气好的’我都受不了,何况是‘有点怪的’。再说今天还有别的客人来呢,喝成一滩烂泥也不像话啊。

领班看了我一眼,眼神活像在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送到手的机会都不要’。我知道做这一行的女孩子,绝大多数仍梦想着像领班当年或我的前同事那样,傍个大款,嫁入豪门,从此金盆洗手,江湖上流传起姐的传说(不是)。管这大款年纪多大、体重多重呢?余额好看就行啦。

但我是真没这打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又不是范冰冰,长相撑死了也只是中等偏上,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再说,不是自己的钱,花着就是不能安心,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像领班似的,人家原配一告,房子车子就都打了水漂?

现在男的都精着呢,跟老婆唱双簧、到头来只坑了小三一个的新闻一抓一大把。

“那行吧。”她看我不是欲迎还拒(?),也没再坚持,“晚上尽量绕着A13包间走,高跟鞋声太吵了。”

我点点头,走去更衣室换衣服。

今天预约包间的客人在附近金融城上班儿,平时总把自己捯饬得油头粉面,与此对应的,对公主的衣着妆发也相对要求较高(第一次跟他出台我就被diss过内衣品味)。露露最烦这种人,说他们‘嘴里不拽两句英文舌头会打结似的’,每次看见都跟见到臭水沟一样捂着鼻子绕道走。

看在他长得还不错、身材也还可以的份儿上,我倒不很排斥他(有钱干嘛不赚,我又不傻)。

哦对了,他在我微信里叫‘tall版郭富城’。虽然是农村出身——不是我看不起农村人啊,是跟他一起来的同事们有次在男厕所门口说他坏话,碰巧被我听到了——长得倒是一副潮酷港仔样,有次我还在他手臂内侧见到一串英文(或者法文?)纹身。

“Oh,hi,琳达。”

他也是唯一一个一本正经管我叫‘琳达’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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