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瑾睡醒时,已是晌午10点,身边早已没有了魏青山的身影。
伸手摸到手机,解开屏幕——闹钟一早响过,被人按掉了。
她撑着有些酸软的双腿,挪进浴室,洗漱更衣后下楼,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就听到了小声但清晰的谈话声。
“贺峻这人老奸巨猾,具体的交易时间和地点也都很可能随时改变。到时候,二哥和老六一组,我和阿七一组,交战场面一定异常混乱,大家千万要随时警惕!还有,记住:货物交给警方处理,我们,只取狼牙的狗命。”这声音,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窥探,本不是君子行为,但劲爆的话题已经让她顾不上了。
“三哥,我们这一次,是真的可以为四哥报仇了吗?”提问的人是阿七。
“嗯,这是近年来最好的机会!不单是老四,还有大哥的那一份也一并清算。”
果然是谋杀,她的直觉没有错!握着木扶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青筋微现。
“狼牙那个王八蛋!他怎幺对四哥的,我定让他加倍奉还!”许弘宽咬牙切齿地说。
“老四已经走了,他可不愿意看到大家,为了他整日沉浸在仇恨当中!那不是他的个性。我们这一次只拔狼牙,成功之后,第一时间全面撤退。明白?”吴鹏胜铿锵有力地发话。
……
“虞瑾,你怎幺在这儿,不下去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还好握着扶手,不然,怕是会摔倒。
“刚起来,有点头晕。你呢?”
平常的这个时间点,卫京一般都在厨房忙碌着。
“哦,刚刚洗菜时,不小心被水龙头溅了一身,这不,上来换件衣服。”
二人之间的对话让楼下的4人停止了探讨。
随后,她的倩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双脚踩着木梯,越过所有人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魏青山的身上。
他跨步向前,牵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这件事情,不能交给警方处理吗?”久久的沉默之后,虞瑾率先开口。
“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幺简单。警察不能随便开枪杀人,这是第一;第二,暂且不说他有逃掉的可能性,就是真的被抓了,他也能想方设法地脱身。”他平静地接过话茬。
“所以,你们这次的行动,会很危险?”
“嗯,不过,我们也有很大的胜算。”
“胜算就是为了目标,不计代价吗?”
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可不可以放弃?就当是…为了我?”
“不能!为了谁都不能!”这句话倒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魏青山,你爱过我吗?”她抿着唇,眼底尽是倔强。
“你说呢?”他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副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当晚,冷漠又疏离。
她还想追问,又听到他说:“来西双版纳之前,咱俩就有过约定,你不会忘了吧?”
“行,我知道了。”虞瑾连连点头,“那你又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你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胖球…会再一次失去爸爸…你的父亲…再也见不着你这个儿子。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就像,就像…我哥一样。”
“你到底在说什幺?”他伸手轻抓因为啜泣而一抽一嗒的肩膀。
“别碰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吼。
“你把我当傻瓜呢!这里,所有的人都把我当傻子!我都猜到了,什幺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我哥,他就是再爱这份事业、再爱这片热土,他也不可能连收尸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算早已决定不留骨灰,那我也有参与的权利!因为他对我…不忍心,也不舍得。”一通发泄后,她朝门口迈开步子。
“去哪儿?”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嗓音微颤。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我走,你留下。”他松开她,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整个人颓然地靠在上面,其他几人在走廊和楼梯口零零散散地杵着。
“老三,虞瑾说得对!要不…”
“计划照常进行!二哥,狼牙不除,后患无穷。”吴鹏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口打断。
是的,这是一个等了多年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从奎尼去世后,兄弟几人就没再和贺峻正面交过手。对于生死,他们早已置之度外!这不仅仅是因为弟兄的往生,还有不少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无名英雄的牺牲,甚至还包括万千家庭的支离破碎都迫使他们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计划被撞破之前的魏青山一直心存侥幸,只要一想到心尖上的人儿,他就仿佛给自个儿披上了披风,成为了一名超级英雄。他不断自我告诫:一定要在枪弹雨林中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因为他的公主在阳光下等着他。碎碎念叨的多了,倒也有了“三人成虎”的自信。
念头是在什幺时候转变的?大抵就是她出现在楼梯口,怔怔地望着他时,理智就犹如原本熟睡的醒狮突然惊醒了一般。用生命冒险的事儿,向来理智的他竟也会如此狂妄自大?她的眼泪让他难受到心都揪成了一团,她的语出惊人更是让他庆幸及时幡然醒悟。
云拓的猝然离世就好像有人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贯穿着她的心脏,他又怎舍得再帮助凶手使上几分力呢?
午餐时间,虞瑾没有下来,众人也有些食之无味。
“老三,给她送点吃的去,从早上到现在她都没进食呢!”老二吩咐道。
“还是让阿七去吧!我现在…没办法见她。”魏青山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白饭。
听到差遣的苗羽自觉地站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筷,坐在对面的男人主动接了过来,往里夹着菜。
阿七踩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站在门口深呼吸后才拧开了房门。
“知道你没啥胃口,但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一点的。”她笑言。
“谢谢你,让大家费心了。”看清来人的虞瑾虽然有些失落,还是接受了他人的善意。
“三哥…你别怪他!其实,他真的挺爱你的。”
她端着碗,嘴里嚼着几粒米,摇了摇头,擡起哭得红肿的眼睛。
“我没有怪他的立场,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做的事情,也都很伟大。我理解…可我没有办法接受。”
阿七本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环顾四周,发现她的行李包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你这是?”她有些惊愕。
“我订好了明天下午昆明飞南昌的机票,今晚…我想回你房里睡,行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为什幺这幺急?”
“我在这儿,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本来就要回去,只不过比原计划要早上一个星期而已。”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要继续呆在这儿,成为他的心里负担,只有她离开了,他才能真正放手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再次回到饭桌前的阿七,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
“她要走了,明天。”
其他几个大男人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已经放下了碗筷的魏青山,他的手微颤着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慢条斯理地点着。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明天…老六,还有阿七,你们负责送她去机场,开我的车。”
“三哥!你会不会太残忍了?”同为女性的苗羽有些不解亦有些愤懑。
他只是狠狠地抽着烟,仿佛尼古丁的香味能让他忘却全部现实的难题。
“行啊!你可别后悔!”
翌日一早,一行人都杵在大门口一一和虞瑾道别,最后一个是魏青山。
“我走了。”她笑。
“嗯,保重。”
“祝你们好运!”临了,她又有些不舍地回头,扑进他的怀里。
“魏青山,我答应你,以后都不来云南了。我也不会去找你!”
“好。”
“你也不要来找我!”言毕,不等回应,她就离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钻进旁边等着的墨绿色的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