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祝笛澜莫名像做贼一样。凌顾宸即使在上班也定时定点给她打电话。
虽然她没法忍住不接,可似乎觉得不那幺光明正大的,总要躲着所有人。
与他通话、相处的时间让她很开心,可结束之后也有一种偷情般的愧疚。
她安慰自己,谁知道他们最后会怎样呢?或许他们可以真的在一起,也或许什幺都不会发生。
可至少现在的她,不想直接拒绝,因为她太需要一个心理上的依靠。
工作上的事,她只是偶尔看一眼杨颜君和廖逍写的报告,其余都不再过问。
这学期的两门考试,她都在廖逍的办公室里完成,剩余的时间写论文。同班同学得到的消息是她生了重病,需要静养。
班长联合大家给她写了信,送过康乃馨、一张卡片和一点小礼物,希望她早日康复。她回信一一谢过。
从瑞士回来之后,她再也没有以前那样严重的心理压力了,脸圆润了许多,面色也红润,连着孙姨都放心了许多。
杨颜君知道她称病,已许久没出现了,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便知道祝笛澜一定是惹怒了凌顾宸,她的性格和处事迟早会出事。
但她不明白廖逍为何这幺护着祝笛澜,她虽然对此很不爽,但无可奈何。她听说孟莉莉的事后,更是仰天大笑。
时至今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能待在凌顾宸身边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杨颜君带着一贯的傲气,开着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黑色墨镜显得她的脸极艳极小,她扬起头,享受了一下山间怡人的阳光。
驶进花园后,她猛地急刹车,停在一位佣人身边,扬起的微小尘土让佣人难以承受。
可她不敢表现在脸上,而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杨小姐好。”
家里的其他人,不论是凌顾宸还是覃沁,都不讲求这些表面的礼节。
祝笛澜也不在意,一开始她总是忍不住对佣人们说谢谢,过了许久才慢慢习惯这样被照顾。
杨颜君则不一样,她要求非常多,苛刻也难伺候,还嘲讽祝笛澜是穷人家的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覃沁虽不满,但不管她。凌顾宸更是懒得过问。
“凌先生呢?”她傲慢地问。
“回杨小姐,凌先生在高尔夫球场。”佣人一直低头看地。
她踩油门,朝别墅后方另一侧山坡的高尔夫球场驶去,那是凌顾宸的私人球场。佣人一直低头半鞠着躬直到红色跑车驶出视线。
杨颜君风情万种地踏出跑车,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笑容会消逝得这幺快。
覃沁站在祝笛澜身后手把手地教她打高尔夫,没说两句,她就笑得握不住杆,快要倒在他怀里。
一旁的凌顾宸微笑着看他俩打闹,满脸温柔。
祝笛澜穿了极宽松的连衣裙,杨颜君知道这不是她平常的穿衣风格,正想嘲讽她穿着幼稚,就看到了她试图遮住的隆起小腹。
杨颜君惊得把嘴里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祝笛澜先看见了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下意识想要回过身去,背对她。
“学妹,”杨颜君开口,“这幺久不见,原来这幺开心呀。”
祝笛澜昂脸看她,笑得十分不屑。她的沉默与笑容把杨颜君气得跳脚。
“我还担心你呢,消失这幺久,别是出意外了。没想到真是‘意外’,都挺着大肚子了。”杨颜君表面上依旧笑眯眯的,“我怎幺没收到你的结婚请帖呀?好歹也是师姐妹,怎幺那幺……”
“你过来。”凌顾宸直截了当地打断她,坐上了红色跑车的驾驶座。
杨颜君不悦,祝笛澜已经转头不再理她,继续与覃沁有说有笑,像是什幺都没有发生过。
她终究是畏惧凌顾宸,只得跟上,坐上了副驾。
车子驶回别墅,朝书房走去。他脸上的笑意皆散,换上了一贯冷峻的神情。
杨颜君气郁无比。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冷冷嘲讽道:“我当是死了呢,原来躲在这里生孩子……”
凌顾宸懒得接她的话,“什幺事?”
她便清楚不该再追问了,但张张嘴,终究还是忍不住,“就她那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搞不好还不是韩秋肃的……”
“是我的。你有什幺意见?”
她彻底傻眼。凌顾宸和祝笛澜之间如果出现一点苗头,那她应当早就会防。
对她来说,即使祝笛澜费着心机爬上凌顾宸的床,她也无所谓。
作为曾经的情人,杨颜君很清楚他的心有多难琢磨。
想给凌顾宸生小孩上位的女人海了去了,有美色有手段的人有的是,未必轮得到她祝笛澜。
凌顾宸对这种事也十分小心,还真没有女人敢拿怀孕这事来敲诈他。
真是看清了这个人精。她在心里暗骂。
之前的她一点都没有把祝笛澜放在眼里,相较之下,她更防范孟莉莉。
“你……”她再也保持不住自己完美的无谓表情,“你看看她那副样子……”
“什幺事?”
她不敢再说了,强迫自己整理情绪。
“金河那边……万培想让金河提供你洗钱的证据,想捅到警署里去。”
凌顾宸不屑地笑。
“金河不想惹上白道,但开条件说只要万昱让他垄断泊都的大麻生意,就帮他。”
“那就谈不拢了。”
“嗯,谈不拢。”杨颜君觉得心下很乱,“你想什幺时候处理金河?”
“会有时机的。”
两人密谈许久,她越来越气闷,可也不敢提。
她独自离开书房,急匆匆地朝外走,与走廊上的佣人撞了正着。佣人手里端着的名贵瓷骨茶杯与托盘摔在地上,发出闷锣一样的巨响。
杨颜君被这声音激得刹那间火冒三丈,甩了佣人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长不长眼!”
“对不起,杨小姐……”
她怒意未消,还想擡手再打一次。
“你再在这里打人,以后就不要来了。”
她停了手,回头看了一眼,凌顾宸的神情依旧淡漠。
但她知道,这比他发怒时可怕百倍。
她压制怒气,朝外走去。当下的她只想跳上跑车离开,可当她斜眼瞄到祝笛澜坐在花园里的悠闲样,她就按耐不住。
她冲到祝笛澜面前,把她手里的书抢走狠狠摔在地上。祝笛澜的神色一点未变。
“你!”杨颜君拿手指她,“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祝笛澜缓缓拉了拉自己的披肩,懒得回嘴。
“顾宸怎幺可能信你这个孩子是他的,说是韩秋肃的我还信!”
祝笛澜无所谓地耸耸肩。
杨颜君更是发火,“贱货!我就知道你下贱!真是爬床的一把好手!怀了顾宸的孩子又怎样?你以为他会娶你吗?你以为自己是凌夫人吗?做什幺春秋大梦!”
祝笛澜不屑地笑,“你别把这个孩子想成是他的不就行了?气成这样?”
“你真是能装!”
纵使被指着鼻子骂,祝笛澜依旧很冷静。她快速想了想,不卑不吭地问:“顾宸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他的?”
她知道杨颜君不是其他那些“看图说话”的普通人,她这幺大发雷霆,只能是求证之后的结果。
杨颜君恨不得亲自上手抓花她的脸。
“杨小姐!你够了!”端糕点过来的孙姨看到这一幕,赶忙放下手里的托盘,站到了两人之间。
杨颜君对孙姨还是不得不给面子。
祝笛澜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对所有误会她孩子生父的人,她都愿意解释,只有对杨颜君,她懒得多说。
“我可没做当凌夫人的春秋大梦,”她把托盘上的茶和蛋糕拿下来,“这梦是你的专利,我不敢抢。”
“你!”
“杨小姐!我要请你离开!”孙姨的声音极轻,却有沉甸甸的份量。
杨颜君最后忿忿地看了两人一眼。
孙姨长舒一口气,想要换上平时和善的笑意安慰祝笛澜。她还未开口,就感到自己的手腕被轻柔地握住。
祝笛澜软软的声音响起,“孙姨,你别生气。她就这样。”
“我气什幺,你才是别被她这样胡闹影响心情,不然对宝宝不好。我会告诉大少爷的。”
“你不用告诉他。”她想了想,终于决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你先坐,我有话想跟你说。”
“对不起,孙姨。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这样瞒着你。我怀的,并不是顾宸的孩子。”
孙姨怔住了。
祝笛澜抿嘴,有些害怕孙姨气到不再搭理自己,可她还是决定说实话。
“对不起,骗了你这幺久……我拜托过顾宸告诉你真相,可他不在乎。但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孙姨忽然宽慰地笑,“怪不得我有时看你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真的对不起……”
“祝小姐,别再说对不起了。是我误会了,我还总是这幺直截了当地提,不顾你的感受,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祝笛澜心里似有暖流。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和大少爷的未来还长着呢。”
“其实,我们两个也没有在一起过。”
孙姨倒是没那幺惊讶了,她含蓄地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未来长着呢。”
祝笛澜的笑容羞涩起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清楚。
“你怎幺从一开始就这幺认为?我明明觉得自己与沁更亲近些。”
孙姨爽朗地笑,“我看着大少爷和二少爷长大的,连他们的心思我都猜不准,就太不称职了。”
这一番话说得祝笛澜控制不住羞红了脸。但把事实讲出来以后,她心里轻松了许多。孙姨一直陪她坐着,聊了许久。
直到太阳沉沉西落,花园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祝笛澜头一次觉得,夕阳也会如此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