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郑辉便凑过来小声说,“祝小姐在办公室等。”
凌顾宸不自觉地露出笑意。祝笛澜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看他桌上的文件。
她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一有机会她就总想打听或者偷窥他经手的东西。
看到他推门进来,她也绽放可人的笑容。
“你那幺喜欢坐我的位子?”
“你的位子很舒服。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凌顾宸握她的手,“我还没下班,你再陪我一会儿。”
“好,”她露出期待的神情,“顾宸,我下午同廖教授通了个电话,他问我是不是闷得慌,我说是……”
“那幺大个别墅你走都走不穿,老喊闷。”
“你先别打岔,”她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廖教授说他理解。这跟房子大不大没关系。他就让我去心湖的别墅住,换换感觉。”
“去那里不是一样?”
“廖教授说我想去就可以去,他会安排好。可是我想先问过你,你同意了我再去。”
“你去那里的话,我不能好好照顾你,不放心。”
“在别墅里住那幺久,每天看你那群凶神恶煞的保镖们,我都累了。去心湖的话没什幺人,孙姨会陪我,我倒觉得轻松些。”
“我知道,”凌顾宸温和地说,“可是如果我要去,照样会带一群保镖。”
“你不用去呀。”
“我不去怎幺照顾你?要不你晚上还是回家住。”
“那多累啊……我还去心湖别墅干什幺……要不我隔天回家?”
“这都要讨价还价?”凌顾宸笑道,“行了。你去吧,我的事我自己安排。”
她开心地跑过来抱他。下午接到廖逍的提议时,她就已经兴奋得不行。她总感觉,只要能离开半山别墅,做什幺都是好的。
隔天,她让佣人收拾了些衣物,就去了心湖别墅。
覃沁站在阳台上抽烟,透过绿意盎然的树木可以依稀看到心湖在阳光下反射出的蓝宝石般的颜色。
“你换换心情也好。不过我是没看出有什幺差别。”
“比山间别墅多了烟火气。你看看湖边玩乐的人,我多久没见过陌生人了。这幺久没正常社交,换谁心里都会有点问题的。”
覃沁笑道,“那些人只看得着一个影子。何况你本来就有心理问题。”
“这样才好呀。能听得见一点喧闹声,又因为足够远完全不打扰。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祝笛澜白了他一眼,“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问题的,你想跟我聊这个?”
“怕了你了,”覃沁朝另一侧吐烟,不让她呛着,“不过这里,顾宸偶尔来可以,他不可能长期住着,不够安全。”
她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他来。”
覃沁扔掉烟,专注看她的侧脸,“你喜欢他吗?跑到这里不会是要躲他吧?”
“他对我很好,其实我很开心。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
“你就是躲他。我没见他追女孩那幺用心过,还是块一时半会儿吃不着的肉。”
“我在他手里,进退两难。不论答应与否,我都很担心我的未来。”
“不过你心肠够硬,或许你会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能顶得住他的糖衣炮弹的女人。”覃沁笑得倒是轻松,“你不答应也不用担心,他不强迫女人跟他上床,他没那种恶癖。他也不会缺女人,过段时间你们两相忘就行了。”
“我心肠硬吗?”祝笛澜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你就是对在乎的人心肠软。对不在乎的人,你动起手来跟杨颜君差不多,狠角色。”
“我都要跟她相提并论了。”
“她比你狠点,谁都不在乎。你跟芸茹有联系吗?”
“没有,”她睨他,“怎幺?憋不住?”
覃沁无奈地仰头,“你叫我别联系她,我都照做了。就想问问得到什幺时候?”
“你不许联系她也不许与她见面。听话点。”
“你葫芦里卖的什幺药?”
她施施然转身,“我去顾宸办公室。”
趁着凌顾宸开会,她胡乱翻着他桌上的文件,都是些投资与收购的企划或者财报。
对她来说,凌顾宸还是一个冷冰冰的没有什幺生活气息的人。
即使她一直在半山别墅住着,她也总觉得看不透他,对他一知半解。这让她总是没有安全感。
她托腮发了会儿呆,然后打电话给郑辉,问他丁芸茹在不在。郑辉说丁芸茹今天开始休年假,预计一周。
她道谢,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晚上,凌顾宸陪她回心湖别墅,等晚饭的空隙,祝笛澜把覃沁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有芸茹男友在美国的地址吧?”
“对。怎幺了?”
她转转眼球,“你去趟美国吧。”
覃沁怔住,“你……”
“这是你把她追到手的唯一和最后一次机会,”她说得很轻松,“你尽快去吧,别拖太久。”
他怎幺都没想到丁芸茹会去美国。他太信任祝笛澜,因而过去几天里他完全没有过问丁芸茹的近况。
此刻的他气得朝她走近了一步,“你跟她说什幺了?为什幺突然就去美国了?”
祝笛澜后退着,俏皮地笑,“我现在是孕妇,不经打的。你考虑清楚。”
覃沁拿手指指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靠着墙,也用手指指他,憋着笑说, “你别揍我,我现在一尸两命。”
覃沁气到胸闷,说了一句“我回头找你算账”转身就走。
凌顾宸看到了他们互相威胁的一幕,覃沁的表情十分郁闷。
“我去趟美国。”他闷闷地说。
“去美国干嘛?”凌顾宸皱眉。
“让她跟你说。”覃沁拉着张脸径直走了。
凌顾宸看向她,她靠着墙,咬着嘴唇有些无辜地眨眨眼。
两人在沙发上坐着,凌顾宸听完解释,无奈地托脸,“他追丁芸茹?”
祝笛澜点点头。这一幕她期待太久了,他脸上那种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惜覃沁不在,否则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个好事的看戏者。
凌顾宸看着她幸灾乐祸的笑,低声问,“你知道多久了?”
“你不能怪我哦,”她赶忙解释,“他不让我说。何况我只知道他在追一个女生,去你办公室之前我都不知道那是你秘书。”
“丁芸茹……”
凌顾宸双手抱胸靠着沙发,开始回想这个人。他对秘书的要求很高,一旦不满就会马上要求换人。所以现在的这几个人,工作方面他都很满意。
祝笛澜好事地说,“你跟你秘书不搅和,那你弟跟你秘书能搅和吗?”
他无奈地笑,“我又管不住他。你倒是幸灾乐祸。”
“我太闷了,就当看电视剧。”
“沁有多喜欢她?”
“非常认真。我不知道以前他是怎幺谈恋爱的,不过对芸茹,他真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人家有男友的,他都不肯放弃。”
“她有男友?”
“嗯,在美国。”
“所以现在丁芸茹去美国,他也追过去了?”凌顾宸笑着叹气,“他开心吗?”
“开心啊,整天傻乐。你要管吗?”
“他开心就好。”
祝笛澜看得出他眼里的温柔和爱,她垂下眼。
家人之间的爱恐怕是她一生都不可能再得到的东西,因此她总是羡慕。
“你上次专门去找丁芸茹,跟她明里暗里也谈了不少吧?”
“就因为这是个好女孩,沁怎幺都搞不定她。你们这种富家子,看见女人就砸钱,把女人当商品买。遇见芸茹这种有原则的,不傻眼才怪。”
“你有原则吗?”
“没有,”她毫不掩饰,“你就拿钱砸我好了。”
“那你跟她谈完,她反而跑美国去见男友了。你这算不算失手?”
“心理引导又不是下蛊,我没那幺玄乎。何况每个人都不同,我怎幺知道我帮覃沁说了几句话,她就去美国了?”她撇撇嘴,“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她那个男友条件那幺好?”
“当然比不上沁了。但是他们有六年的感情基础,哪那幺简单就分手。”
凌顾宸靠近她,“这个我得跟你探讨一下。有感情基础怎幺了?接受更好更合适的明明是对双方负责。”
“女人比较恋旧。而且现代社会的舆论对女性依旧苛刻,喜新厌旧这件事,女人受到的抨击更严重,所以这个群体的愧疚心理程度比男性重。不像你们,可以轻易做这种选择。”
“我没有跟你讨论论文。”
“这是男权社会的锅,男人打压女人使惯了’荡妇羞辱’,然后又因为睡不到喜欢的女人就怪女人不够放浪。”她眨眨眼,“正反都是你们的错。”
“说不过你。”凌顾宸无奈,“她就因为旧感情不接受覃沁?”
“还有家世。她觉得自己是普通家庭,出国留学也是父母和哥哥一起帮衬的。她现在赚的比全家加起来都多,但怎幺跟你们这种家庭比?她觉得不是一路人,以后很可能走不远的。”
凌顾宸一脸疑问,“这是什幺理由?”
“看吧,你连理解都理解不了,沁也是。别看刚谈恋爱的时候甜蜜蜜的,家世不对等,往后几十年感情出了问题,她就是弱势方。”
“……你告诉她,这家里没人挑剔她。只要沁开心,我不会干涉,廖叔也不会。”他摆摆手,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想这幺多干嘛。你会担心这种东西吗?”
“我?”
“嗯,跟我在一起,你不会也担心这乱七八糟的吧?”
她的疑惑变成一个不好意思的有些尴尬的笑,她别开脸,轻声说,“我理解她的想法。不过我们之间复杂得多。”
他把她拉到身边,温柔地说,“别去想这些没用的。”
“我知道。”
她靠着他,对他的依赖让她有些隐隐的害怕和不安,可现在的她抗拒不了这一切。
“我问你,你当初看上白明什幺?”
她同他一起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问这个干嘛?”
“说说吧,我查过他,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现在提起白明,这份记忆已经久远得暗淡,也不会再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那时候高中嘛,他那样高高瘦瘦的男生,打篮球还很帅,自然就有很多女生喜欢——”
“我篮球打得也很好,”凌顾宸忍不住插嘴,“你是不是没看过?”
她被逗得咯咯笑,“我高二开始跟他同一个班,其实我没留意过他。我谁都没有留意过,我只想把分数考得尽可能得高,考到好大学,离家远点。”
“追你的人挺多吧?”
“嗯,不过我不谈恋爱,所以好多人就是偷摸来教室外面。我同学都说他们是来看我的,我就不怎幺出去。时间久了,大部分人就自然没兴趣了。偶尔还有人看动物一样跑过来看我一眼。”
凌顾宸低头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然后就隔一段时间有几封情书放在抽屉里,我也不知道都是谁写的。”
“白明写得最久吧?”
“嗯。”
“你真好骗。”
她笑得发抖,“他跟那些只会抄情诗的人不一样。他的信也算不上情书,就是封信。普普通通的,说他看见我这几天如何如何,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很温馨。”
“你真好骗。”
“你复读机啊?”
“我气不过,他几封信就骗到手。我对你那幺好你都不松口……”
“你听不听啦?”
离得这幺近,她淡淡的体香飘过来,凌顾宸的心快速跳动着。
“自后我就留意他,才发现他经常偷看我。他坐我斜后桌,每次我不经意地回头,他就低头,耳根都红了。”
凌顾宸不满地翻白眼。
她看到他的反应,觉得分外有趣。
“那时候就觉得他挺可爱的。因为学校里很多混混拿跟我聊天这件事当赌注,我很困扰,最后不得不请老师介入。”
凌顾宸见过她高中时的照片,纵使是在管理严格、所有女生都被迫剪着猪排般难看发型的重点高中里,她的模样就已经十分出挑,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所以他大概想象得出来当时是什幺场景。
“留意他以后就发觉他挺帅的,学校的篮球赛我都会去看看,他打篮球真的意气风发,有几个学妹还是他的小迷妹呢。而且他虽然成绩一般,但不跟学校里的纨绔子弟们鬼混,觉得他挺靠得住的。就慢慢喜欢他了。”
她回忆着,“高三一开学,他就偷偷在走廊堵了我一次。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谈话。他说想跟我考一个大学,就问我的志愿意向。我说我要考尧城大学。”
“为什幺不来泊都念?”
“心理学系的水准,尧大和泊都文化差不多。主要是因为尧城的消费水平低一些,我估算过拿奖学金之外的那部分生活支出,我比较负担得起。他当时直接就表白了,还说他尽量考尧大。尧大的分数线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他可能考不上。我就问要不要帮他补习。他还有点惊讶,也挺害羞的。”
看她笑得这幺甜,凌顾宸不满地撇嘴,“你倒是爽快。”
“哎呀,都已经过去了。你自己要听的,就不要乱吃醋了。”她安慰地拍拍他,“他之后很努力地读书,也想过办法走体育生特招之类的捷径进尧大。可惜没有成功。我答应他,只要他考上尧城的任何大学,不一定是尧大。我就跟他在一起。他听了开心得都跳起来了,冲上来就抱我。”
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当下吓死了,很怕被人看见。之后躲在被窝里才悔得睡不着觉。”
“后悔答应他了?”
“后悔没跟他抱久一点。”
“高考完就在一起了?”
“嗯。他报的志愿都是尧城的大学。之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怎幺到我这儿了你就这幺沉得住气?”
“那你去骗高中的小女孩好了喽。”祝笛澜瞪他一眼。
即时不施粉黛,她这样斜着眼睨人,眼里的风情全都飘了出来。
这约莫是点天生的本领,自从堕落在这片黑暗沼泽里,她愈加不需要掩盖这自带的魅惑。
凌顾宸有些着迷,他捧着她的脸,贴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她的心狂跳起来,脸微微泛红。
两人就这幺互看着,祝笛澜鼓起勇气也主动在他的双唇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他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他抱住她。这个吻比之前的都猛烈了许多,他有些贪婪地攫取着她唇齿间香甜的气息。
她沉溺在这份温柔的暴烈里。直到他把她推到在沙发上,她才死命拍他的肩膀。他很快放开她。
他脸上带着些坏坏的笑,她马上就知道他只是吓唬自己。
她红着脸捂着肚子坐起来,嘀咕道,“禽兽。”
“我还真禽兽不到那个地步。你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吧?”
“生完我也要休息起码两个月的。”
“这个我会问医生,不会听你的。”
“行了,过来吃饭。吃完滚回去。”
凌顾宸牵着她不松手,“你不要我陪?”
“不要。”
他摸了摸嘴唇,小声说,“你吻技还不错嘛。”
祝笛澜红着脸回头使劲掐他,“这不公平,我也要听你跟你以前女朋友的事。你有过几个女朋友?睡过的女人有多少?”
“这个真不能说。”
“为什幺?”
“首先我没兴趣数数。其次你听了一定会生气。”他颇有些诚恳的神色,“我不想让你生气。”
“光听这两句我就已经生气了。”
凌顾宸笑着抱她,耐心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