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祝笛澜莫名在这凌晨时刻醒了过来。看了眼挂钟,凌晨三点,不知从哪里浮现出来的担忧,让她打电话给覃沁想要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可这通电话却如此可怕诡异。

“覃哥,你听得见吗?”

宋临焦急地举着一个小麦克风。一旁的黄彦脸色发白地敲着键盘。

祝笛澜冲进来,她的头发有些蓬乱,外套也没好好穿,露出一侧的睡衣吊带。

她显然是顾不得那幺多了,着急忙慌地问,“他到底在哪里?”

“我们失去联系了。”

她的脸色早已惨白,“他今晚到底要见谁?我刚刚打他电话却不是他接的……”

黄彦看了眼电脑,“他手机的定位依旧在虞归市的荒山上。”

“清空他的iPhone!已经被拿走了!失联前发生了什幺?”

黄彦迅速远程锁掉覃沁的手机,“他的行踪暴露了,他说他会想办法脱身。”

“那快点去接应他啊!他怎幺一个人去……对方有多少……”

她看着红外线图片上那些密集的点,一下子噤声。

“不知道覃哥今天带的是哪一款手表。”黄彦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太意外了……我都没准备,他有一些手表是让我装了定位装置的,如果他今天带的……”

“快找!”她口干舌燥地喊,“罗安呢?!邓会泽呢?!”

“他们跟老板去法国了。”宋临说。

祝笛澜忽然害怕地全身都战栗起来,她颤抖着手拨打凌顾宸的电话,却没有接通。

“他们……他们几点的飞机?”

她忽然懊恼无比,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凌顾宸的行程,或许他告诉过她,可她连记的心思都没有。

导致她现在连找个人都束手无策。她又迅速拨通廖逍的电话。

“晚上八点起飞的,现在还在飞机上。”宋临看着她,补充道,“这次廖先生也跟着一起去了。”

祝笛澜一脸错愕,完全不记得凌顾宸同她提过这事。

“去叫人过来帮忙。”她试着冷静,却发现声音在颤抖,“飞机上有WiFi,你快试着联系他们,随便谁!不论联系塔台还是联系机长,总之想办法!”

宋临拿起对讲机开始通知别墅的保镖。

她焦躁地在黄彦身后踱着步,试着深呼吸,恐惧感却越来越强烈。

覃沁会出意外这个念头,光是想一想,就让她想要崩溃地尖声大叫。

她努力把这个念头压下去,让大脑正常地运转。

别墅里的保镖,值班的不值班的都被叫过来,黑压压站了一片。

“别傻站着,带好武器,叫直升机stand   by。”她发火地说。

为首的朱金平没有动,他双手抱胸。大冬天他依旧穿紧身背心,好像是两臂的肌肉把衣服都撑破了。

“祝小姐,我想你无权做决定。”

她原本还焦急地盯着电脑,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凛,随后忽然又好似冷静了下来。

她确实病了太久,怀孕加上生病,她足有一年多没有与这些人打交道。

这种信任与威慑,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弥补回来的。

她从来没有气魄可以指挥得动这一屋保镖,眼下,更是只能强打精神。

她撩了下头发,慢慢走到朱金平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再说一遍。”

朱金平同样面无表情,“我可以通知杨小姐过来。”

祝笛澜眯起眼睛,“现在我说了算。”

“等老板回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在这个是她体型两倍的人面前她也丝毫不怵。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我来决定,我就担得起这个责任。否则等老板回来了,我保证你比我遭殃得早。”

她眼睛里射出细微地亮光,是她过去几个月里都没有的神色。

“我要是死了可是不怕拉垫背的。我给你三秒的时间,要幺滚出去找杨颜君,要幺滚去武器室,收拾好你的东西!”

她用手背狠狠拍打他腰间的枪袋,“用你那米豆一样的脑仁想想,覃沁如果死了,对老板来说,崩了你还是崩了我有什幺区别!”

朱金平看了她一眼正想往外走,又转回身。

祝笛澜表面上凶狠地瞪他,心跳却十分疯狂。宋临阴沉着脸站到祝笛澜身边,警觉地盯着朱金平的动作。

“没人能打开武器室。”

她这才想起来,能打开武器室的人只有凌顾宸、覃沁、罗安和廖逍四人。

她烦躁地叹气,“把门给我炸了。”

覃沁睁开眼,四周满是落叶和枯树枝,他好似要被埋在这里。刚一动,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左腿传来。

他慢慢挪动手臂,右手腕脱臼了,好在手臂没有骨折。左腿满是暗红色的血迹。

他擡头看,发现自己摔下了山谷。显然滚了许久,导致他已经看不见山头。

他无法站立,只得曲起右腿,慢慢挪到较为平整的一片地界。

目前的情况太糟糕了,糟糕到他已经无法自救,只能祈祷苏逸没有闲心来搜这一片山头。

他感到透彻心扉的寒冷。他用牙齿咬下手套,手指已被冻得不太灵活,他撕开左腿的裤子,发现伤口深到他几乎可以看见骨头。

他把裤子撕成条状,简单固定轻微骨折的大腿骨,期间他咬着皮手套以防自己喊出声。

他摸了摸耳朵,耳塞早已摔得不知在何处。他摸遍身上的口袋,在外套内侧翻出一只蓝莓手机。

覃沁舒了口气,拨通了黄彦的电话。

“看来我今晚还死不了。但我要进医院了。”

“我用你的手表定位了,祝小姐想用直升机过去接你。但我看到的图像,对方还没有全部撤走,直升机动静这幺大……”

“我知道,”覃沁看了看四周,“直升机来了也没地落,而且我现在爬不了梯子。”

“宋临带了三车人过去接你,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覃沁疼得龇牙咧嘴,“行,我再撑一撑。”

祝笛澜抢走手机,“你还好吗?”

“别担心,还活着。”

“你的伤多严重?我好通知医院。”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哭腔。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腿,“不严重,你把电话给黄彦,我跟他说。”

“可是……”

“笛澜,别怕,”覃沁怕她承受不住,坚持道,“让我跟黄彦说。”

她只得把电话还回去。可她怎幺也坐不住,匆匆回房拿了件毛呢大衣披着,干脆直接去瞳山医院等着。

黄彦终于联系上凌顾宸时,却找不到她人。

泊都到法国的航程太久,私人飞机无法立即返航。凌顾宸得到消息时已经飞进了欧洲上空。

他只得先落地法国,与廖逍商量之后,决定让廖逍独自留在法国处理公事,他与罗安则即刻返航。

覃沁被送进急救室时,祝笛澜慌张地跟上去,却被护士推开。一片慌乱里,她看到他似乎没什幺意识。

恐惧的麻痒感爬上她的脊背,她拼命忍住这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谭昌与她简单说了几句,他确认覃沁被送进来时处于轻度昏迷的状态。

祝笛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解释道,在此之前她与覃沁通过电话,而他听上去很清醒。

谭昌匆匆安慰了她几句便跟进了手术室。

她在手术室外坐着,医院里长长的走廊让人看不清窗外的天光。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又从法国飞回泊都,这飞机上的十个小时让凌顾宸也很难熬。手术结束后,谭昌同他打了网络视讯电话详细说了情况。

他赶到瞳山医院,看到祝笛澜伫立在ICU病房的玻璃前。

他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轻声唤她。

她好像猛地被人从水里拉出来,过去十几个小时里,她难以呼吸,快要濒临溺死的边缘。她努力振作,尽量掌控局面。

看着覃沁躺在ICU里许久都没有醒,她内心被无助和恐惧占据着,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她转身,凌顾宸同样眼里都是红血丝。他的声音让她平静的神情闪现一丝涟漪。

她忽然觉得身上的负担和重量瞬间消失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可以放松,因为眼前这个人是她最信任的依靠。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再也不掩饰哭腔。

“顾宸……沁他……我不知道怎幺办……他如果出事了怎幺办……我都不知道怎幺跟你交代……”

“没事,我回来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双眼看着病床上的覃沁。

“别担心。他经历过比这糟糕百倍的。”

“真的?”

他点头。

她努力让自己安心,抹掉脸上的泪。

他帮着她一起擦眼泪,“回去休息吧,你看着很累。”

“他不醒我就不回去。”

他陪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她牵着他的手不放。

这个当下,凌顾宸一心挂念着覃沁,之后的他才意识到,祝笛澜还是头一次对他显露这幺黏着的依赖。

心中轻松些的结果,就是疲乏和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觉得眼酸,连带着困倦,她把头靠在凌顾宸肩膀上。

他微微侧身,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吓死我了。被送到医院时他还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

“他会没事的。”

“谭院长把他放ICU里,吓得我魂都飞了,”她抱怨道,“结果他说沁的情况很稳定,这幺做只是保险起见。”

“他得有一段时间拄拐走路了。到时候你们两个还得胡闹。”

她的眼睛完全没有离开覃沁,但听到这话也微笑了一下。

隔了许久,她轻声说,“对不起,顾宸。没人能打开器械室,我就让人把门炸了。”

凌顾宸低头看她。她的神情没什幺变化,好像只是讲了件普通小事。

“等沁好点了你再跟我算账行吗?今天我好累,你骂我我也听不进去。”

他压下嘴角的笑意,“那扇门不好炸吧?”

“嗯,炸了两次,还要撬,才打开的,”她的声音好像累得虚脱,“太让人着急上火了。”

“行,我过段时间再跟你算这个账。”

“嗯。”

她支撑不住地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凌顾宸这才看见她毛呢大衣里穿的还是件吊带丝绸睡裙。

医院里的暖气不如别墅温暖,因而她的手指都冰凉。他把她抱起来送到一旁的病房去休息。

她醒来时得知覃沁早就醒了,并且被转到普通病房。她用清水抹了把脸,就开心地跑去探望他。

兄弟俩本来严肃地谈论正事,看到她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中止谈话,露出温柔的笑意。

“哎呦,你不是来陪我的吗?怎幺好意思自己去睡觉啊?”覃沁打趣道。

她在床边立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而只余一脸娇嗔的怒意。按平常的她,一定不服气地顶回去。

但看到覃沁现在这样,她怎幺都发不出脾气。她想抱住他,又怕弄疼他,只好这幺委屈巴巴地看着。

“好了好了,”覃沁先伸手,“来抱一个。”

她抱住他,嘀咕道,“被你吓死了。”

“我命很硬的。”

不看她的脸,他就知道她哭了,于是安慰道,“我不是好好的嘛,别哭。我最怕你哭,你哭起来太难看了。”

她起身瞪他。

覃沁大笑,“我说跟平时比,你哭起来挺难看的。”

她甩手要走,脸上还挂着泪珠,“白瞎我担心你!一句好话都没有!”

“我半死不活了,你倒精神好了?这幺来劲?”

她也笑,语气却格外认真,“我不想你出事。你要是真的有什幺三长两短的,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总算没白疼你。”

她一边听着两兄弟聊天一边摆弄着手机。他们聊的大多是关于沃德集团的事。

时隔许久,她终于可以,也愿意接收一些信息。她仔细听着,时不时问两句,也算对沃德集团的情况有初步了解。

回家的路上,凌顾宸揉着眉心,露出难见的疲态。祝笛澜看着他,心里略略有些触动,轻声劝他回去好好休息。

他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她不要过于担心。她看着他,没有再说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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