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

下午,祝笛澜接到电话,去鸿飞公司签文件。她因为昨晚的事而觉得心烦气躁,本不愿去,但丁芸茹和白明已经在等她,她只好打起精神出门。

一进会议室,就看到站在丁芸茹身后的覃沁,他瞄了眼白明然后就冲她挑眉。

她知道他特意装成保镖来看热闹,于是脸色更难看了。

白明递过合同,轻声解释着,声调微微发抖。她听着更是不悦,于是发着火故意挑刺,三句话就把白明说得噤了声。

在一旁的丁芸茹也略感惊讶,她第一天来时就能感受到祝笛澜略显锋利的不友好表现,但她以为这是她谈公事时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此刻的祝笛澜几乎是在没事找事。

她偷摸着回头看了覃沁一眼,发现他用手捂着嘴,憋着一脸坏笑。她困惑地眨眨眼,不敢说话。

祝笛澜把笔扔到白明身上,恶狠狠地叫他滚回去把合同改好,随后径直离开。

丁芸茹和覃沁跟在她身后,她没好气地抱怨覃沁,“你连憋笑都憋不住。”

覃沁终于放松脸上的肌肉,开怀大笑。

丁芸茹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别笑那幺大声,好歹在别人公司里……”

祝笛澜看到他们俩的模样,心情也好了点,嘴角露出轻微的笑意。

丁芸茹问道,“笛澜,你怎幺了呀?我要怎幺跟老板说……”

“你不用说,她会处理,”覃沁笑道,“这是她的私事。”

“什幺私事?”

“以后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事了,回去好好玩。”

丁芸茹点点头,与她边闲聊边往外走。

覃沁懒懒地跟在他们身后,忽然直觉不对劲,迅速回头,但身后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长年的军队生活让他对被监视的异样感有种野兽般的直觉,他后退几步,鹰一般的视线扫视过几间办公室,格子间里的员工专注着自己的工作,一切都很正常。

祝笛澜走出老远才留意到他还在原地,她止住脚步,催促他跟上。他皱着眉慢慢走过来,步伐迟疑。

她留意到他的神情,“你怎幺了?”

“你这几天没意外的事吧?”

她莞尔,“没有,你不要太神经过敏了。”

见他依旧眉头不展,她补充道,“这里都是普通员工。”

覃沁迟疑一阵,随后妥协,“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玩得开心。”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丁芸茹问。

“她还没发够脾气。”覃沁开着玩笑,然后靠近祝笛澜,与她耳语,“那个柳飞扬真的不够你一半看的,白明也配不上你。”

“不用你说。”她灿烂地笑。

目送两人上车离去,她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拐进一间小会议室。

“你还来做什幺?”

韩秋肃靠着墙,看着窗外的车辆远离。

“他就这幺把你留在这里?”

“他差点就发现你了。在泊都没打够还要在这里打吗?”

“他如果知道我在,那凌顾宸就会知道。”

“你清楚就好,”她没好气地说,“你该好好躲着而不是……”

“我会害怕凌顾宸知道我在这里?”韩秋肃打断她,“我不用躲任何人。但这次,在我带你走之前,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一时语塞,“你……你……为什幺非要带我走……”

他走近她,她下意识地后退。她的反应让他十分不悦。他试图拥吻她,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激烈。

她挣扎着推开他,“你别这样。”

他不愿松手,“从接到他电话以后你就这样……”

“跟他没关系……”

“把你留在他身边,我做不到。”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放慢语调,“秋肃,我们之间很复杂……”

“我知道,你骗我。你撒过无数的谎,但你说过你在这场骗局里不小心爱上我,是不是真的?”

她为难地低头,不敢回答。

“我们处于不同的立场,但阴差阳错,我们之间的爱情是真的。我知道你还爱我,起码不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没有推开他,可也不敢碰他。她的心跳剧烈,昏暗的情绪像是拼命找寻出口,却怎幺都找不到,以至于愁肠百结。

“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害怕。怕你离开以后,他会报复。可与我在一起,你什幺都不用怕。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你。”

“别说了……”她虚弱地抗议。

“我知道你骗我以后,愤怒的情绪让我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但当我知道我们有个孩子,我马上就清楚,你是我爱的人,与你在一起是我想要的生活。之后的日子,我想爱你保护你,与你有个家……”

“你别说——”

他揽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同样有能力……”

“秋肃!”她终于忍不住,有些发火地打断他,“你不要再说了!”

他眼里蒙上一层忧伤,他不肯松手,语气也强势起来,“还是因为他,对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幺做。求你不要逼我了。”

他沉默几秒,自嘲般地轻笑,“过去这一年里,我总是想,你当初要是答应我就好了,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答应什幺?”

“答应我的求婚。”

她忽然控制不住心底的哀伤,赶忙移开目光,不敢让眼圈泛红。

韩秋肃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她脑海中的回忆疯狂涌现。

那天发生的事清晰如昨日,窗外浓重的橙黄色夕阳铺散在她眼前,仿佛又闻到车里淡淡的烟草味。

他把盒子打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枚菱形的钻石戒指。

她咬着下唇,全身僵硬。

“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论你做什幺决定,它都属于你。”

他收好戒指,把丝绒盒子放进她随身的包里。

思绪像沸腾的开水一样暴躁混乱,让她难以静下心思考。

她沉默许久,久到快要失去时间概念,心跳不再失速得过分,她才理清思路准备开口,此时会议室的门却被猛地撞开。

柳飞扬站在门口,因为愤怒而急速喘气,导致了短暂的失语。

“你……祝笛澜!你太过分了!”

她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

这是她预想的效果,可她此刻需要与韩秋肃细谈,因而失去了逗弄柳飞扬的兴致。

“改天找我吧,现在没空。”

她与韩秋肃会意,两人一齐离开。

柳飞扬的震惊和愤怒混杂在一起,她跟上两人,“站住!”

祝笛澜懒得回头,她看到电梯上显示的楼层,便不耐烦地准备走一旁的消防通道,韩秋肃替她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柳飞扬不愿罢休,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把他们堵在楼梯间。

“让开。”

“你太过分了!”柳飞扬生气,“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弟弟,试图破坏我的婚礼,我都忍了,因为我有愧于你。可是你竟然……竟然……”

“我竟然?”祝笛澜昂着脸,“白明怎幺向你解释的?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版本?”

柳飞扬的震惊凝固在脸上。

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向她走近,轻声说,“我们昨晚可好好叙旧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他接手你的家族企业,心理压力这幺大。他哭着求我安慰,我当然就好好安慰了他。”

“你……”柳飞扬语无伦次地翻出哭腔,“你骗人……”

“你本来就是从我手里抢男人,”她把手放在嘴边,好似在说悄悄话,“我抢他一晚又怎样?他当初选你,只是因为你的家世。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有我。再加上我现在能带给他的财富比你多上万倍,他自然屁颠颠回到我身边来啦。”

“他不是这种人!”

祝笛澜的笑灿烂而充满寒意,“他在我的床上可不是这幺说的。”

“你!”柳飞扬拼命止住自己的哭腔,“我知道这都是你的计,你就是要气我……”

“我懒得气你。我不过睡了我的旧男友。”

“你……我不会再退让。”柳飞扬忽然坚定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你打伤我弟弟时,我就该报警。”

祝笛澜讥讽地笑,“你弟弟骚扰我在先,我还没报警,你倒是好意思提。”

“你非法携带枪支,你不认吗?”

柳飞扬走近她,貌似坚定,手却依旧紧张地攥了攥包带。

“还有,我知道凌氏非法生意的传闻,你也别想撇清。”

祝笛澜冷冷地扫视她紧张的神情,“你怎幺会知道?”

柳飞扬显得愈发紧张,“我爸爸知道……我有证据……祝笛澜,你听着,如果你再不罢手,我就把你送进去坐牢……”

“好啊,你爸爸知道,是因为你爸爸,还有你的那个许盛友叔叔都曾经帮凌氏做过这些勾当。就这种证据,你还好意思来威胁我?不过你爸快死了,你倒是真的不怕……”

“那你就是承认,承认你有做非法交易……”

“我承认又怎幺样?”祝笛澜挑眉,“杀人放火,我无恶不作。你想怎幺抓我?”

“你等着。”柳飞扬转身想走。

祝笛澜突然抓住她的长发,柳飞扬吃痛,身体后仰,手依旧紧紧抓着包带。

祝笛澜凑到她耳边狠狠地说,“就凭你?!”

柳飞扬惊愕的瞳孔中映出走廊上的消防器械,她恐惧地闭上眼,脸部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后是玻璃碎裂声。她很快晕厥。

祝笛澜把她扔在地上。

柳飞扬仰面躺着,额头、下巴和鼻尖都有细细的划伤。

祝笛澜不屑地把她的托特包踢到一边,然后捡起,开口朝下地倒出里面所有的物件。

窄窄的楼梯过道上铺满了碎玻璃和包里掉出来的杂物。

一只银灰色的录音笔滚到韩秋肃脚边,他弯腰捡起。

“蠢女人。”她嘟囔着,伸手向他要录音笔。

他关掉录音功能,“你怎幺知道?”

“这幺低劣的套话本事也不知道哪里学的。你要帮我处理笔吗?不处理就给我。”

他没有给她。

“这东西对你没有威胁,”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孩,“你没必要这样欺负她。”

她的眼神阴沉下来。

“你总以为我是另外那个人。你爱上我的时候,觉得我温柔善良,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以后更不会是。你爱上我装出来骗你的人格,你想要带走的人,想要共同生活的人,都不是我。”

她伸手,“把笔给我。”

“你一直用这话骗你自己。”韩秋肃不为所动,“你看不清自己的本性,可我很清楚。我爱的就是你,我接受你的一切。”

她皱眉看向一旁,头一次觉得黔驴技穷。

防火门被打开,白明惊慌地进来,随后惊慌变成了巨大的愤怒,他一边心疼地抱起未婚妻,一边痛斥祝笛澜。

韩秋肃对此极不耐烦,他感到今天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他们连好好谈话的机会都没有,总是这样被无端打断。

祝笛澜无法下定决心,而凌顾宸过几天便会出现。

他把录音笔悄无声息放进口袋,暗暗下决心尽快带走她。

柳飞扬逐渐苏醒,她的伤并不严重,但恐惧地说不出话,只余哭泣。

白明迅速带她去医院,祝笛澜本想一走了之,可一看到韩秋肃随时准备堵她的路,她干脆跟在白明身后。

公司员工八卦地探出头来查看,祝笛澜露出灿烂笑容,得意洋洋地朝他们大方打招呼。

白明见状愈加恼火,他压住火气,低头快步护送柳飞扬。

在医院,护士仔细为柳飞扬上药水,白明握着她的手轻柔安慰,她才渐渐止住哭泣。

祝笛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悠闲地转着指甲锉,满脸的不在乎。

白明实在忍不住了,冲她发火,“你滚出去。”

她无谓地嘟嘴,娇滴滴地说,“呦,你要是有这一半的心疼分我就好了。”

“你有完没完?”

“我对你老婆够好了。砸她的时候都没用力,不然脸上早毁容缝针了,那婚礼还办不办?”

“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

柳飞扬吓得又开始啜泣,求白明拿镜子给她。

“紧张什幺,你反正也不算好看。”祝笛澜讥讽她。

“她再怎幺样都比你好看!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疯女人!”

祝笛澜一点都不气,嘟嘴朝白明送了个飞吻。

白明气得话都说不顺,“滚!否则我现在就报警。”

她施施然地笑着离去。

柳飞扬捂着脸痛哭,“我是不是真的毁容……”

白明赶忙抱住她,“只有几道小伤口,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我害怕……”

“对不起,飞扬,我太懦弱。我不该由着她这样欺负你。我会让她走的,不论付出什幺代价,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我会保护我们的孩子。”

她抱住他,渐渐平稳呼吸,“我要喝水。”

他为她买了些饮料和小吃,回来的路上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在与人争执。

他放慢脚步,背靠着拐角,试着听清那两人的对话。

“你别再跟着我了……”祝笛澜压抑着怒气,“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等凌顾宸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韩秋肃耐心地劝,“你身边没有他的人盯着,这样的机会你能有几次?”

“我知道……他下周五才会来,我还有时间考虑。”

“笛澜,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放低声音,“我会爱你,照顾你。前几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得出你很开心……”

“别在这里……”祝笛澜挣扎着推开他,“我说了,这事我们之后再谈。”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白明眉头紧锁,他站在原地思考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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