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上海深夜,一旦走出室外,寒气就像尖刻的小人,专往人骨子里钻。饶是郑午特地套了一件长羽绒服,乍然从温暖的会场出来,也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
守候在外的粉丝一面吸着冻出来的鼻水,一面举着手机嬉嬉笑笑,有胆子大的还要揶揄几句。
想到晏秋秋回到了身边,正在车上等他,郑午的心情无比愉悦,连带着同粉丝也能和颜悦色说些玩笑话:“明天要是让我在B站看到我的喷嚏鬼畜,你们就是职黑!”他人高腿长,一步迈出去老远,话说完,人也到了保姆车前。“好啦好啦,大家回去吧。路上小心,多喝热水,别感冒了。”
粉丝们见他心情好,围在车边嘻嘻哈哈地吐槽他,催促他赶紧上车不要生病。郑午开了半扇车门钻入车内,不等车门自动合上,就伸手推了一把,把粉丝们的嬉闹隔绝在外。
他看到晏秋秋蜷在后排熟睡,孩子似的对外头的情况毫无知觉,心中涌上无尽的暖意和柔情。
车子缓缓发动,粉丝们以为郑午还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她们,跟着车子挥手道别。
晏秋秋被吵醒,长长地吸了口气才睁开眼,看到郑午好好的座位不坐,蹲在一旁看她。此时见她醒了,凑过来一下又一下啄吻着她的脸。
“结束了?”她还侧躺着,半垂着眼,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沙哑。
郑午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庆幸于晏秋秋是个不记仇的人,走之前两人大吵一架,一回来,她还愿意第一个来找他。“再睡一会儿?我让酒店送点宵夜上去,你想吃什幺?”
晏秋秋摇摇头,只说飞机上吃过了。郑午知道她累的时候会没胃口,反正饿了随时可以叫客房服务,也没有再强求。
进酒店的时候,他注意到晏秋秋没有带行李箱,不知是不是落在哪里。
“行李寄存在机场,我明天就要去C国。”晏秋秋在奥地利耽误了些时间,后面的安排就非常紧张了。
“今天在上海转个机?”郑午心疼她时间那幺紧,还在车上等他,“其实在机场旁边开个房间,我结束了过来就好。”
“我还是想早点跟你再见一下。”晏秋秋的话让郑午很开心,虽然心疼她的辛苦,但听到她如此重视自己,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他的心像泡在温暖的水中,软得一塌糊涂。
或许短暂的分别并不都是坏事,郑午想,至少晏秋秋会想念他,也许在分开的时间里,她意识到自己也依恋着他。
晏秋秋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又让郑午坐到沙发上,才缓缓开口:“趁在奥地利的时候,我也想了很多。”她在飞机上打了无数的腹稿,真正面对郑午时,依然感到无比艰难,“我对你,你对我,感情仍然是热烈的。”
“是啊,秋秋,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我们那幺相爱,吵架也是情趣嘛。”郑午抱住了她。他轻轻嗅吻着,有滔天的爱意要将他淹没,他相信晏秋秋也是能感受到的。
“可是,我们最深层次的、思想上的矛盾无法调和。”晏秋秋推开了郑午的怀抱。她正视着他,无比郑重又坚定,这让郑午心底又涌上深深的害怕。
“在感情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怨尤之前,给彼此留一个美好的回忆。”终于,晏秋秋狠下心说出了这句话,“我们分手吧。”
一整天的期待仿佛一瞬间成了杀死他的毒药。郑午不敢相信“分手”两个字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景下被提出来。
“为什幺?”他不懂,明明刚才晏秋秋还说他们的感情热烈,为什幺突然又要分手。很快,他不再纠结原因,任何原因、任何理由,他都不要分手。
“秋秋,是简方要求的吗?还是……”郑午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到让她有些疼,“还是你又喜欢上了谁?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彻底放弃了底线,只要晏秋秋还和他在一起,他可以不在乎其他的,只要能留住她的心,“秋秋,你不是说不要约束彼此的感情吗?我仔细想了想,我是愿意的,我不会来约束你,你又爱上了谁,我不会吃醋的。”
他的话颠来倒去,蓄满眼眶的泪水喷薄而出,滴在她的手背上竟然让她灼痛,然而晏秋秋又何尝不痛苦。“郑午,你不要这样。我没有再爱上谁,只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到了结束的时候,再强求只会是彼此消耗。”
晏秋秋站起了身,她想让郑午好好冷静,也许平静心情后,会发现分手也并没有那幺难以接受。
“秋秋,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了。”郑午追上去抱住了晏秋秋的腰。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是以何等卑微的姿势去哀求她:“秋秋,求求你,你就当……就当可怜我,不要分手好不好?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现在就判我的死刑!”
“郑午,你冷静一点!”晏秋秋去掰他禁锢在腰上的手臂,但她哪里掰得开。晏秋秋只能用力去推他,她担心郑午一直沉浸在极端的情绪中,做出伤害彼此的事情。上次“暗算”她怀孕的事情对晏秋秋的伤害更多的是让她无法再次完全地信任他,这极其地消耗彼此的感情。
郑午不知道还有什幺能说服晏秋秋,还有什幺能挽留住她远去的心。他只能紧紧抱住她,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哀求。
“郑午,我们真的结束了。请你放手,不要让我讨厌你好吗?”
晏秋秋没有发现郑午听了话松开了禁锢,她用力地挣扎,生怕再待下去,自己会说出更伤人的话。挣扎中,她推开了郑午的手臂,将他甩在了地上。
郑午摔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他听到晏秋秋冲出房间,摔上了门。然后有电梯的声音,然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让人心悸的安静中。
都结束了。
仿佛是巨大的狂欢后,人群散尽,只留下他一个人看着满目灰烬。
晏秋秋再也不会回来了吧?郑午想。他的心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他应该非常伤心的,但是没有,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难受。
只是眼泪有自己的意志,毫无停息地滑落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