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个弟弟,从来不让自己省心。或许是因为生在这样的宗教家庭中,自己和弟弟对纯粹的真理都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都执着的等待着预言中,那一位的到来。但与弟弟不同,弟弟的虔诚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把自己想象成那个虔诚的守护者,毫无半分杂念。而自己...
是赖椰打断了安江的思绪,“这是什幺花啊,为什幺只有这种没有开?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要开的迹象啊。”
一路上赖椰就在观察周围这个大花园,虽然面积大,但看得出是人工打理过的。大片的花草,长得都很规律,但唯独一些杂乱生长出的花骨朵,一个都没开。赖椰牵着林称的衣襟,把他扯到路旁,给自己遮阳,蹲下去仔细观察那些奇特的花苞。
“连枯莲都不知道,没人教过你吗?枯莲是不会开花的,不会繁殖,也不会生长。火烧不坏,刀砍不断,无色无味,无害无益...这些东西五岁小孩都知道。”安瑞嫌弃的讲解了很长一番,虽然赖椰问的只有为什幺不开花。
赖椰真的觉得自己跟着家伙不对付,自己的好脾气跟他在一起时,就跟被猪吃了一样。听到安瑞最后那句嘲讽,赖椰真的想上去给他两拳。
站出来缓和气氛的,依旧是安江。无奈的看了一眼他弟弟,又笑着对赖椰说:“枯莲世间罕见,多数人也只是在书籍和故事中见过,小友没认出来,也是正常。不过我还听说过一个关于枯莲的故事,相传在神代时,枯莲是绽放过的。虽然替大家完成愿望的神隐藏在人群之间,兽人们认不出他们,但枯莲却识得。只要他们从旁经过,枯莲就会盛开。”
不愧是神职人员,说点什幺,都要扯上那些东西。赖椰是尊重这个世界的信仰的,但也明显能感觉出来,他们的信仰,好像有些太真实,真实到像发生过的事实一样。
长廊的距离有点长,赖椰因为腿短,所以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他们的,虽然不累,但不知道为什幺林护林称都没有主动来抱自己,这让赖椰感觉很反常。
穿过这条长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华丽的殿堂,光从外表上,就能看得出建造者的用心。大殿内部结构明朗,空间开阔,在最显眼的中央又一处泉眼,被精致的石壁围了起来。
但最吸引赖椰的,还是大殿内一排排的柱子,这是赖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见到建筑里的柱子。赖椰认为,因为重力小,所以这里的建筑是不需要中央支柱这样的重力辅助。但这里却不知为什幺,安设了不少这样没用的东西。而且,这支柱的底座,怎幺看都是地球上的莲花吧。
四周不少陈设,也都是赖椰感兴趣的,从进殿以来,赖椰就没安分过,东看看,西望望,灵活的像只猴。
站在一旁的安瑞有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这个他看中的,最有可能成为那一位的人,为什幺会是一个一点威严都没有的亚兽人,这和他一直以来的想象实在差太大。
安瑞看着上蹿下跳的赖椰,刚想开口斥责,就被他二哥堵住了,“安瑞,去地下准备池水,请今天的新人做见证。”
“是,哥哥。”得令的安瑞也不再有多余的话,安静的走到了地下室。
林护也把不安分的赖椰从地上捞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警告说:“老实一点,别总是乱跑。”
大主教安江,现在换上了一副严肃庄重的面孔,站到三人面前,清了清嗓子,“你们确定,是要今天,在这泉水前做见证吗?仪式神圣,一旦发誓,就不可再更改,你们能保证遵守诺言吗?”
林护将赖椰放回到地上,与林称一起,向大主教点头示意。
殿堂内气氛变得肃穆,赖椰也跟着安分下来,认真的看着大主教。
安江走到池水前,微闭双眼,单手握着身前佩戴的圆形吊坠,一边念着一些赖椰听不太明白的东西。听上去既像祷告,又像祝福。
许是地下室的安瑞也做好准备工作,池子里的水开始缓缓流动,像涌泉一样,从潭中溢出,流到周围的水槽中。
安江突然睁眼,用手上的吊坠比划了一番,看向林护林称,“你们是否发誓,愿意娶站在你们中间之人为妻,按照神的教训与她同住,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保护她,像你们爱自己一样,直到离开世界?”
“我们发誓。”双生子是同时说出来的。
“请上前,将手放入水中,池水会检验你们誓言。如果你们是真心发誓,水会保持清澈,如果虚假,水就会变得浑浊。”
主教说完,双生子一点都没有犹豫,像是对自己充满自信,又像是知道这水不可能发生什幺变化一般,直接将手放入水中。
果然,真如猜想的一样,这水依旧清澈,突然变浑浊这种事情,除非被人动了手脚,否则只会在神话传说中出现。
主教安江又转向赖椰,“你活在世上,当常温柔端庄,来顺服这两个人,敬爱他们、帮助他们,尽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终身,你能发誓吗?”
也是那些类似的问话,赖椰却感到了一丝异样。她没有擡头去看安江的眼睛,而是一直看着池水,一种莫名的感觉,一闪而过。
“你能发誓吗?”因为走神,主教又问了一遍。
赖椰停顿了一下,试图静下心来,回答到,“我发誓。”
“请上前来。”
看着主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赖椰终是向池水走去。
但赖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她不知道缘由,就只是感觉这个池水和刚才不一样了,好像连上通了什幺东西一样。
站在池水边,想要找出池水所连通的方向,亦或是找出异样的来源,赖椰站了很久。
“请将手放入池水中,只要你是诚心起誓,池水会保持清澈的。”许是看着赖椰站着没动作,安江又在旁边提醒了一遍。
找不到,看不出,赖椰明明能感觉到,这不可能是错觉。如果把手放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幺,赖椰依旧在犹豫。
而还在认真研究池水的赖椰,根本没有注意到,安江脸上只有一瞬的变化。
“只要是诚心起誓,什幺都不会发生的,请将手放进去吧。”安江这次的提醒,语气上有了些许变化。赖椰怎幺能听不出来,他在用激将法,不止是逼着自己伸手,而且还刺激了林护林称的内心。
林称看着小家伙一直不动,轻声在她身旁关心到,“宝宝,水不凉,就一下,手伸进去一下就好了。”
说完,林称还期待的看着赖椰。他知道宝宝爱他,这绝不可能有假,但宝宝为什幺一直不肯伸手,难道是在车上说的那样,宝宝想要自由?但这也不该啊,宝宝一直都宠着自己的,答应过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到过。等等,在车上时,宝宝还提到过...
林称看了一眼林护,确认过眼神后,一步上前,俯身吻住了赖椰双唇。
赖椰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林称。而林称就趁着这个机会,握住了赖椰的一条手臂,直接将赖椰的手,按进水池之中。
清凉的触感让赖椰瞬间回过神来,在恢复神智的一瞬间,赖椰就感觉到,从手掌心传来的异样。反正自己已经接触到池水了,又没有规定要放多久,赖椰赶紧把手擡了起来。
就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赖椰看到了虽然只有几滴,但手心上的水,是鲜血一样的红。赖椰赶紧握住拳头,不让旁人看出异样。再擡头去看池水,还好,血红色并没有染到池子里。
因为穿了一身白衣服,赖椰擡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顺手就将那一抹红,藏进自己的黑发之中。
见证仪式顺利结束,赖椰回吻了一下身边的林称,又跑到林护面前,跳起来,也给了他一个吻,好像这一切都结束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身处地下室的安瑞,完全被他眼前景象震住了。
水池的流水与地下是相通的,水槽会将溢出的水送往地下室的石壁上,水流会像瀑布一样,沿着石壁流下来,最终流入地下河。
就在刚才,被流水冲刷的石壁上,一些古老又神秘的图案显现出来。不仅如此,沿着水流,通向地下河的隧道里也逐渐有光芒闪现,随后,岩壁上纷纷呈现出各种奇异的壁画。
这些壁画的内容,安瑞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角马家世代相传的预言啊:凭空出现的那一位,可以通达心灵的那一位,在无所不能的守护者的陪同下,几度波折,打开了与神明们居所的通道…
也就是在此时,安瑞才彻底相信了,什幺是奇迹。
安江在一旁虽然不动声色,但他其实看到了赖椰手心中的那一抹红,加之,他还感觉到了弟弟在地下室的异常,更加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他们角马家一直等待的那一位。
只不过与弟弟安瑞不一样,安瑞只是单纯的想着做一位守护者,而自己的想法却远不止于此。
见证结束,安江作为大主教,还是要把接下来的流程走完。在最后的一步,献上祝福后,安江走到赖椰面前,微微弯腰,伸手拿起了她脖子上的那个同款吊坠,双眼微闭,嘴里念念有词。
听着安江口中类似咒语一样的话,赖椰觉得头疼,有些不耐烦,想要退出了,谁知道这安江居然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不让她走。而且这个按住肩膀的力度,如果自己不是人类,只是普通亚兽人,可能已经被按倒地上去了。
不出多久,安江总算松了手,没有理会赖椰瞥自己的眼神,客套的将三人送出了大殿。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以后出门,记得遮阳。因为他笃定,赖椰是真的如记载中所言,怕晒,怕强光。
安江已经目送三人沿着之前的长廊离开,此时安瑞才像是想起什幺,从地下室赶了上来。
安瑞如今确定了赖椰的身份,也明白他二哥的野心之大,赶忙从地下室跑上来,想要提醒赖椰些什幺。
可这为时已晚,三人已经离去。唯独剩他和他二哥站在殿内。
空旷的大殿里,安江悠然的看向外面的草地,缓缓对弟弟开口说到,“多美的枯莲花啊,你看,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