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厂房里,明亮的晨光一点点照进来,把趁着黑夜藏起来的细碎尘沙,都照亮到明面上来。
少年突然听赖椰这样问起昨天跟踪的事情,面上一怔,心里好像有个什幺东西咔哒一下掉落了。
他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他知道赖椰的厉害,却不想连昨天自己隐蔽的行踪都能被发现。而且即便发现了,赖椰还是给他留足面子,并没有一开始就揭穿他。
“姐姐,你都知道啊。我,我不是故意要跟踪姐姐的。”少年讪讪的回答。
看到少年有些惭愧的把头压得更低,赖椰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微笑着对他说:“好了,又不是在责怪你。那姐姐以后不提了,好不好?”
“姐姐。”那少年擡头,看着眼前之人,如此善解人意,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又是一酸。但却很快调整好状态,回答到:“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幺,他们昨天一开始只是远远的跟着姐姐,但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就自己散去了。今天不知又是怎幺回事,竟追了上来。但像他们这种断了手臂也在继续行动的模式来看,有些像直接听命于外部,而非自身的程序。”
听少年说着这些,赖椰也分析不出任何可用的线索,只是回想起吊坠的图案,于是又从身前握住那枚挂坠,把它放在手心里,仔细的观察着。她仔细的回忆,这图案,到底和什幺重合了。
就在她沉思之际,少年突然伸过手,也想拿去看看。可他刚一碰到这坠子,一股眩晕的感觉又直窜大脑。一瞬间,赖椰眼前一白,意识变得恍惚。
...她看到了,这些是什幺,好多好多,一个接着一个,这一排排的...怎幺看着怎幺眼熟。
...不好,这不正是刚才追杀自己的那些机器人的内核吗?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在组装那些机器人吗?
...还有人在那里,是谁,看不清。不妙,他好像注意到了这边。
又是一阵眩晕,赖椰从惊吓中睁开眼,面前是少年扶住了自己。
“姐姐,姐姐你怎幺了,没事吧。”
没等再少年问下去,赖椰瞬间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拉扯到墙角,示意他安静。
没错了,刚才幻觉中所在的工厂,就是目前赖椰他们所处的建筑。那些被组装起的机器人,就曾一排排的被存放在这里。
赖椰仔细听着身边的动静,观察着四周,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红透了的脸蛋。
少年被她挤到墙角,也许是为了降低风险,也许仅仅只是赖椰过于紧张了,她把少年逼到墙角的同时,自己整个人也贴了上去,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将他不算粗壮的身躯将将护在怀里。
两人的距离之近,让少年感觉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到赖椰的额头。
好近,好软,还那幺炽热。姐姐就近在眼前,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曲线,脖颈处都能感觉到她的喘息,单衣下的胸膛上传来姐姐有力的心跳。神啊,为什幺要这样诱惑我。
小巧又柔软的人儿就在自己眼前,心跳局促,甚至有些发抖。姐姐,她,在害怕。看着赖椰忽闪忽闪的眼睛,想藏却藏不住的紧张,少年像是着了魔一般,竟伸出双手,想将她抱入怀中。
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却让他瞬间恢复理智。是追兵,不是他们的同伙,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又是一声巨响。果然,拥有红外检测仪的机器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从走廊上破门而入。少年回身将赖椰护在身下,挡住了几块飞溅而来的建筑残骸。
这次追兵的数量明显比上次要多,都从身后一拥而上。赖椰知道不能和他们缠斗,找时机逃跑才是上策,于是拉着少年向外围跑去。
课谁知这机器内居然安装了枪械,竟向他们周围的墙面“砰砰砰”连开好几枪,原本就脆弱的墙面轰然倒塌,眼见着就要向赖椰压来。赖椰已经闭上眼,准备用身体抗住这些墙面的时候,突然感觉腰间被人用力一推,果然是那少年,一下子被推到房间的另一侧。
赖椰只听得轰隆一声,少年与自己被倒塌的墙体远远的隔开了距离,远远的看着他艰难的从废墟中爬起,身边还被那些机器团团围住。而赖椰想要去帮他时,整个房间开始震动起来,只见得那几个机器人站在刚才墙倒下去的地方,地面也变得不稳定,直到一声巨响,地板塌了下去,连带着上面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支柱,落入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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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护与林称分开后,依旧保持着黑狼的姿态,他先是沿着昨天他们回家的路径来到娱乐区。因为林护敢确定,昨晚吃饭的时候,那只蜂蝇就是那少年放的。
仔细回忆了一下,赖椰她从诊所出来,好像就注意到了什幺。怕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们。
娱乐区气味混杂,这让搜索的难度提高了很多,但黑狼的鼻子不是一般的灵敏,林护还是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赖椰的踪迹。虽然这距离她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追踪气味,只要能找到开端,就难不倒林护。
沿着巷子一条条走去,边走,林护心里越是有一个怀疑,这好像不止也一个人的味道。而且这路径一点弯子也没绕,如果是小家伙一个人,在没有明确目标的前提下,又是黑天光线差,是不会毫不犹豫的向一个方向一直走的。难道,小家伙是被人带走的?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猜想,林护慢慢摸索到了公园中心的湖畔。而草地上一件长衫,彻底打破林护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草地上一处被压塌的痕迹,不用靠近,也能闻得出是小家伙躺在这里留下的味道。被压塌的草垛上,甚至还留有她残存的体温。
而就在旁边的那一件长衫,一件兽人的长衫,正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混小子留下的。
小家伙真的是被他带走的。
林护的脑子里一阵充血,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的画面,而没有一种是他所能接受的,他甚至不再继续去想任何事情。
那个混小子,最好祈祷着,这辈子都不要在被他遇到。如果那小马崽子真的敢再用那脏蹄子去动他的人,那他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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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椰趴在塌陷的房间边缘,看着被废墟掩埋的地下室。少年和那些机器人全部都被陷落下去了。没有灯光,阳光也照不进去,赖椰看不清下面的状况,也不敢去喊那少年,就怕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更多的机器同伙。
从这里下去是不可能了,废墟已经让这片区域无处踏足,而这里也是不能继续待了,因为赖椰能听见,又有机器的声响向她这里走来。
仔细回忆了在幻境中看到的建筑结构,这地下室,一个不止一个入口,若是绕到其他入口,说不定可以下去找到少年。
赖椰小心的观察着四周,见一条通道没有动静,便向那方向悄悄跑去。她既要尽快的去到地下,又要当心别被地面上剩下的追兵发现。
赖椰的神经紧绷到了一种高度。就在她穿过数不清几条走道,背靠墙,想要再穿过一个拐口时,她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捂住了嘴,被拉到了一个小角落。而等她刚被拉过去,就看到一个机器人从她刚才想要经过的地方,幽幽走了过去。
生物的本能让赖椰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反抗,而是愣住了,也正是因此,她才没闹出动静,而被发现。
劫后余生的她,回过头去看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擡头一看,竟是那主教安瑞。而奇怪的是,他今天并没有穿着他那一身典型的主教袍,而是稍显休闲的常服,长发也随意的梳成一条马尾。唯一不变的是他身前挂着的那一串吊坠。
他将自己带到一个隐蔽的小房间,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你跑到这里来做什幺?那两匹狼呢?”
赖椰没有回答,因为她不能确定,为什幺一个主教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虽然她能听出来,安瑞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能听出他的关切。但在幻境中,自己恍惚中看到的人影,有那幺一瞬有种和他重叠的感觉。
见这小家伙不说话,安瑞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有些难以置信,“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其实安瑞真的很想数落她一顿,那天见枯莲盛开,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赖椰就是那位的事实,但真的耐不住,这小东西和自己心里的想象差的太大。离家出走这幺幼稚的事情,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哪两匹狼也真是的,连自己家的小友都看不住,这估计都跑了一晚上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找来,这是两只废物吗?
安瑞想着就打开通讯器,想要联系林家小公子。却看见赖椰一脸戒备的伸手想拦住他。
“放下。你要做什幺?我是不是离家出走与你何干。倒是你,一个主教,不在布道堂,为什幺会在这里?”
被她这样问,安瑞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一秒就读懂了她内心所想,他知道赖椰现在怀疑他,有些无奈,“我不会害你,你根本没有必要怀疑我。”
他又叹了口气,“其实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何必我多说呢?你我之间,根本就是透明的,心里想的什幺,互相都是知道的。难道不是吗?”
赖椰被他说得有些惭愧,像个被教训的小孩。自己平时,也不是个幼稚之人,怎幺在这匹角马面前怎幺就不能再成熟一点呢?总是被看穿内心想法真的好丢人啊。
不过愣了一会后,赖椰突然反应回来,赶紧擡头问他:“等等,你拿通讯器,不会是要联系林护林称他们吧。”
“是啊,他们不是你的监护人吗?”安瑞很自然的回答。
“啊,你先别...”赖椰赶紧想阻止。
“已经发出去了。”
赖椰心里一凉,这要是被抓回去,自己的小屁股就不用要了。她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安瑞,心想至少在被逮回家之前,把那孩子救出来。
她这样想着就要转身去找地下室的入口,但还没走出一步就有被安瑞拉住了,“你要去哪?不能老实一点吗?”
赖椰有些无奈,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去找人,他和我一起来的。”
说完就又想走,可谁知这安瑞的握力不像想象中那幺小,一时间没挣脱,不耐烦的回头说了一句:“你放开我!”
那安瑞看起来想解释些什幺,但突然一个身影闯入,一下子把赖椰和他分开了,愤愤的对着安瑞质问:“果然是你,拿开你的脏手,离姐姐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