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铃铛(二十一)

奈何唐香与阿沛互留了联系方式,两人越来越熟。

裴铃铛一心决断,阿沛却持之以恒,契而不舍。

夹在裴铃铛和阿沛之间,唐香逐渐叫苦。现在学期结束,她只想快快乐乐得休闲一下,不愿再承受一丝的消耗与牵扯。

马上,唐香要出国度假十天。走前,她组了局,欲在了结这场因她而起的纠葛。

她对阿沛说,去云南的大理或是香格里拉,阿沛自然同意。

裴铃铛听后,拒绝走远,毫无回旋余地。

唐香只好就近找了家远郊的精品旅店,约上她所有的跟班,还有她们的暧昧对象,齐哄哄地扎进了原本寂静清雅的林野山间。

待惯大城市的人,一旦临了乡野,心情自然明艳几分。

他们骑在马上,晃悠悠地往远处走。

裴铃铛和暂无暧昧对象的姊妹们走在一处。她们毫不客气,围着阿沛打趣,将阿沛变成了大家共享的男伴。

三言两语中,阿沛逐渐明白了,原来在学校时,这些女孩子会互相看手机;甚至,唐香会代替裴铃铛,同他发消息。

晚上,大家坐在浪漫的藤廊下,握着手里千奇百状的粗陶酒盅,眺望着远方。

阿沛略有些沉默。裴铃铛并不宽解,表现得十分冷淡。

聊着聊着,藤廊下的人越来越少。她们渐渐地散了,各做各的休闲事。

阿沛与裴铃铛心有灵犀,月下面谈了一番。

裴铃铛坦白道,还不到她谈恋爱的时候,并没有向往恋爱的心情。

这些日子的不咸不淡,阿沛心情反复。一旦得到了裴铃铛的明确想法,他反而有些释然。

“是啊,你还不到十六岁,我都快成年了。”他讲这些退让话时,心里激出了一丝苦涩,又耐不住地追加了一些希翼,请求道:“做朋友吧?”

裴铃铛望着他,再望向远处寂静悠然的林影,轻声应道:“谢谢你,阿沛。”

阿沛转头,见到一滴泪,自裴铃铛的脸上滑落。

晶莹,无色,要不是梁上那一缕昏暗的晚灯,他会略过这珠泪。

阿沛心惊了一秒。他的感情,好像更加深入了一刻。人最爱的,永远是求而不得。

四处蛙鸣,没人说话。沉寂了会儿,阿沛主动提议道:“我们去饮杯热茶吧。”

两人回到灯下,面对而坐时,裴铃铛的眼睛并无微红。但阿沛确定,她曾落过一滴泪。

第二天,吃过午饭,一行人往回走。

中午时,大家说笑,玩闹,饮酒为主,没吃下多少。

这时候一是有点儿饿,二是仍不愿散,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一家高楼商宇,里面有家现代风日料店。他们席窗而坐,喝清酒,吃鱼生。

裴父正巧带着裴嘉臣与裴嘉工,刚刚去看望过阿嬷。

回行时,三人选了同一家店。全是因为阿工想念这家的儿童椅子坐。

“伯父,哥哥,阿工!”唐香叫得亲切。真想不到,是她先看到了裴家人。

“阿爸,哥,阿工。”裴铃铛放下筷子,突然十分紧张。

裴父摆上笑脸,走近,与小孩子们聊了几句。裴嘉臣带着裴嘉工,提前进了包厢。

一个多月的相处,裴父已然十分信任裴嘉臣。

有裴嘉臣在,一切皆是十分稳妥。他会张罗着,为裴嘉工坐上想要的儿童椅子,拿到想要的儿童玩具,点上些顾及到所有人口味的菜。

裴父和唐香聊了几句,摸清了她们这一行人,两天一夜的行踪。

随后他和蔼得笑笑,往包厢走时,要服务员把那桌的账划进他的包厢。

唐香一行人热闹。

裴家三人吃完,出了包厢,窗边的大桌上,少年男女们依旧在说笑玩乐。

裴铃铛起身,与唐香作别,要随裴父回家。

裴父倒是率先而至,对裴铃铛说:“阿铛,你玩好,我们先回去。”

裴铃铛不明其意,再度坐下。阿沛陪送着裴家人走出店,路上说了一番客气话。

等到唐香一行人要离开时,发现了裴父已结账,纷纷落落地谢了句裴铃铛。

裴铃铛却愁云惨淡。她预感不妙,今日又被裴父撞见一次,她同阿沛坐在一处。

裴父上前闲聊时,引着微醺的唐香,聊些裴铃铛和阿沛的事。

这位权宦之家的骄横小姐,却闭紧了嘴巴,圆滑得打起了太极。

唐香越是不肯讲,裴父疑心越大。

他再拿利眼,毫不露破绽得打量出,裴铃铛与阿沛之间,存在着一抹熟悉的默契,与适微的尴尬与距离。

裴父误解,心头上滚着火。

男女一同出游,最是亲密的好时机。

那个阿沛,很讨人喜欢,也有超于常人的交际能力与城府。他家的裴铃铛沉默寡言,没什幺个性,毫不是阿沛的对手。

回家后,裴父把裴嘉工交给李妈,对郑妈道:“叫阿丽来一趟。”

裴父去了二楼的小书房,白珍丽辗转而至,姗姗来迟。

“怎幺了?出什幺事了?”白珍丽问道。

裴父责备道:“阿铛的事,我一直交给你负责。她这次同谁一起出去过夜,你事先知不知道?”

白珍丽反驳道:“她和谁去的?说是和唐香一起的,她们那伙子女生都要去。我要是亲生妈妈就好了。人家都去,难道独她不去?我哪里管得住!”

白珍丽说完,裴父沉默。

白珍丽推脱道:“孩子还是要管的。特别是女孩子,一不小心,要吃大亏的。”

她言下之意,是希望裴父亲自说教一番,不要事事都要她来做。她是后妈,里里外外,多少双的眼睛盯着呢。

反正那天的余下时光,白珍丽和裴嘉工一直待在一起,躲着训诫裴铃铛的职责。

裴父略有无奈。他在心里暗道:“算了,阿丽能教好阿工也好。”

裴铃铛回家前,裴父临时有场应酬,又出了门。

饭局上,有人叽叽咕咕地讨论着玩女人的事,有人嘀嘀哝哝地讲着些小辈们的八卦。

总之,即使愈近上流,在婚姻里,过得好的女人,依旧是少。

十年前,二十年前,和再往前,富有的岳父们,资助了尚且贫困的精干女婿,他们的女儿却大都落了个凄凌的结局。

这样的故事太多。现在依旧在发生。

“家婿大有本事,未必是桩好事情。”他们似乎达成了个共识。

裴父回家时,积累了些郁气。

他确实对裴铃铛有所疏忽,却也不想,她不到十六,就同家里撒谎,借着学校姊妹团的幌子,偷着和男生一起外出过夜。

裴铃铛进了裴父的书房。

裴父道:“阿铛,你一直很懂事。阿爸很放心。你尚年小,不知社会险恶。以后不要对家里撒谎了。记住,家人是对你最好的人。”

裴铃铛听后,耻辱得后脑勺麻痛不已。她垂下眼,遮住眼底深处的愤恨。

裴父并不了解裴铃铛。他轻视她。只觉得她是在认错,故而垂了头。

他又道:“对女孩子来讲,名声最重要。一时心软,酿成大错,无可挽回。你懂得阿爸的意思吧?”

裴铃铛轻微地点点头。

“说话,地上有什幺好看的?”裴父严肃道。他的声音里,荡着些掩饰不住的怒气与嫌恶。

裴铃铛擡头时,任灵魂出游,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像块木头。

她的灵魂自上而下地,望着她的肉身。空气中,漂浮着裴铃铛的细弱歉音。

在裴父的引导下,她不断认错,不断保证,以后不会与男生私会,会以贞洁与裴家在外的名声为大。

裴铃铛麻木地往楼上走。

照着镜子,她的思维与灵魂,逐渐地相合、归位。

这时候,裴铃铛才发现,原来颈处,因为压力,起了一小片发红的寻麻疹。怪不得刚刚,裴父几次剜视过这处。

“淫者,见淫。”裴铃铛对着镜子轻蔑地笑笑。

“裴家,早是烂透的了。”

她眸间幽深,朝着裴嘉臣的房间望去。脑里激出了一副画面。她同裴嘉臣正激烈地,翻拌着舌头。

当然,也有人管这景象叫做接吻,或是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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