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辰怡是被渴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花了一点时间接受新卧室和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腿心火辣辣的肿痛感强烈得不容忽视,她整个人疲倦得要命,只想重新沉入梦乡,然而喉咙里的干涸却催促着她起身。
看着身侧没有温度和褶皱的空位,她心底泛起一阵失落与委屈。
默默地发了一小会儿呆,霍辰怡瞥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她想撑起身子倒水喝。
“嘶——”
静止不动的时候,只感觉腿心刺痛,现在稍有动作,她才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她掀开了身上薄软的丝被,勉强坐起身,睡裙不是她昨晚洗完澡之后穿的那条大红色的,身上除了睡出的些微薄汗之外也没有其他不明不白的物质,至于那些密密匝匝的红橙黄绿青蓝紫,算了。她甚至掀起睡裙检查了一眼自己的内裤,是新换的,再一打量,枕套床单一应都与昨晚不同了,她再度舒了一口气,总算相信自己像个妻子和女主人,而不是被人睡完就抛下的身份。
卧室里没有挂钟,但外面热烈的光线隐隐有扎破窗帘的架势,应该不早了。
霍辰怡一连喝了两杯水,倒第三杯时胳膊却突然吃不住力,一软,茶壶嘴将茶杯给碰到了地上,陶瓷茶杯磕到木质地板上,奇迹般的没有摔碎,但那沉闷的一声“咚”把霍辰怡吓了一大跳。
也把外间起居室里的男人吓了一跳。
陆行舟放下手里的账册,匆匆走进卧室,就见霍辰怡两手抱着茶壶,与地上的茶杯无声对峙。
陆行舟:……
他走上前去把她怀里的茶壶拎出来放回床头柜上,又把茶杯捡起来一起放好,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温声问:“睡醒了吗?是不是口渴?”
霍辰怡盯着他下唇上的伤口,没经思考便下意识地问:“你的嘴巴怎幺了?”
陆行舟一怔,觉得他们之中必定睡懵了一个。他没有答话,而是就势凑近给了她一个吻,吻得轻柔和缓,没有沾染情欲气息。
霍辰怡愣愣的,任由他亲,没做出什幺反应,只是感觉他嘴唇离开时轻咬了自己下唇一口,尔后低沉平静的男声响在自己耳畔:“就是这样,昨晚结束的时候,被你咬的。”
霍辰怡又一次未经思考就顺着他的话开了口:“什幺结束的时候?”
陆行舟挑一挑眉,看起来懵的那个不是他。他笑容里多了些轻佻,撑在她身侧的一只手放到了她光裸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似乎很满意这种手感,语调也变得更加愉快:“陆太太这是想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也许是大腿被男人略微粗糙的掌心抚弄的触感,也许是“陆太太”这一个分明含义正经、在他嘴里却硬生生变成调情的称呼,也许是他黑眸里渐渐亮起的熟悉的危险信号……总之,霍辰怡的理智和情绪瞬间苏醒,脸“唰”地红了,想推开男人起身跑走,双臂一推,唉,侍儿扶起娇无力,分毫没推动,她放下酸软的手臂,垂下毛茸茸的脑袋,脸更红了。
陆行舟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得紧,索性坐到她身旁将人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摸摸她蓬松的头发,好笑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陆太太,你这脸怎幺还是说红就红啊。”
霍辰怡心中其实是欢喜的,可委屈和害羞的心情把她的喜悦层层包裹了起来,她一时无法挣脱这两种稠密的情绪,只想先逃避他一会儿。她闷闷地开口:“我口渴了。”
陆行舟再揉一揉她的脑袋,宠溺地说:“等着”,然后起身去外间拿新的杯子。
他刚走出卧室,霍辰怡就想执行原计划的第二步——起身跑走。
她迅速从床上站起,未料屁股刚离开床面,两个膝盖就同时控制不住地一弯,又跌坐了回去。她在柔软的床上颠了两下,不信邪,再度尝试起身,这次起得慢些,强忍酸软勉强站住了,可是两条腿都不停颤抖,完全吃不住力。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考虑跑走不跑走的事情了,只想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正常行走——显然,暂时不能,她刚迈出一小步,就因为实在受不住大腿肌肉的强烈酸痛,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陆行舟拿着茶杯回来,正好目睹了她从迈步到跪倒的完整一幕,他冲上前去,茶杯往床上信手一扔,将人抱了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着。
霍辰怡是因为疼痛和委屈,还有因为觉得丢脸而萌生出的尴尬困窘。
陆行舟则是因为意外,没想到自己的娇妻如此禁不起折腾,还有一丝后悔,觉得自己昨夜可能确实下手太狠了,但他倒是不怎幺内疚——霍辰怡那个舒爽之后卸磨杀驴的眼神,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点儿想收拾她。
在这阵稍显漫长的诡异沉默之中,霍辰怡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先是无声地垂泪,越流泪越觉得委屈,越委屈眼泪越多,眼泪太多就自然抽噎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陆行舟因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有什幺反应,霍辰怡自暴自弃地觉得他是根本不愿意搭理自己,委屈更甚,身上也好像更疼了,索性“呜呜”地哭出了声,没什幺力气地在他怀里胡乱挣扎。
陆行舟生生被她哭出了一丝歉疚,他靠坐到床头上,把她搂在怀里,没使太大力气,但霍辰怡完全挣不脱。
她筋疲力竭,情绪也耗尽了,木木地说:“你放开我,我疼。”
陆行舟一愣,随即松开了手臂,霍辰怡一骨碌从他怀里滚了出去,顾不上卷到腰际的睡裙,爬进被子里,整个人缩了进去。夏天的丝被很薄,她瘦削的身形在布料之下同样能看得清楚,哭声也格外清晰。
霍辰怡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幺,可是她真心实意地哭到停不下来。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放肆哭过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哭过,最初是因为快乐和自在,后来是因为不快乐和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