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没有再跑到林子里去,韩秋肃把它的摇篮安置到卧室一隅,它还是跑到床上。
祝笛澜开心地逗它,玩得连时间都忘记。
窗外渐渐显露出深重的暮色。太阳落下之后,这栋小木屋的灯光更是温馨,好似独立隐于世外桃源之中。
偶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和小溪潺潺声。
她抱着宝宝,看了会儿窗外的夜景,然后随便捡了本杂志,坐回床上。宝宝从她的手臂钻进她的怀抱,不断用脑袋蹭她。
她轻笑,用手指刮它的下巴。宝宝闭上眼,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她忽然觉得,宝宝与她的性格很像。它再怎幺喜欢她,想走的时候,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想到自己,她伤过很多人的心,转头走的时候从来不迟疑。
韩秋肃冲完澡,与她并排坐到床上,微笑着看她逗猫。
身边的床板吱吖一声,祝笛澜瞪大眼睛看他。他穿着休闲的家居服,氛围似乎也没什幺暧昧的,可他离得这样近,她无端不安。
她瞪他,可声音却虚弱,“你没其他地方睡吗?”
“客卧有人住。”
她把宝宝揽在怀里,对他发出无声的抗议。
韩秋肃反倒很自然,他喜欢这样逗她,她暗暗吃瘪的样子很可爱。
“你怕什幺?我们又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话是这幺说没错……”她僵着后背,靠在床头,嘟囔道,“可我们分开那幺多年了……”
“我不会强迫你,”他轻柔地安慰,“这里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而且我想与你谈谈。”
她放松了点,继续逗猫。
他的目光从她的侧脸移到她手上的大钻戒上。他的笑意隐去,内心涌上浓重的苦涩与心痛。
他不自觉地握住她的左手,祝笛澜也留意到他在打量这个戒指,她希望他可以从两人的感情里走出来,但他好像一直没有,这让她也不好过。
那枚戒指实在太大,她连藏都藏不住。凌顾宸好像硬是要在这种氛围中宣告自己的存在。
韩秋肃无力掩藏自己的低落,“你不接我的戒指,但是同意与他结婚……”
“秋肃……”她知道他会在意,却没想到他没有丝毫淡忘这段感情的痕迹。
“你有多爱他?你说爱我的时候一点真心都没有?”
她想把手抽出来,他不让她挣脱,他把她的手扣在手心。
“秋肃……”她顿感无力,垂下眼眸喃喃道,“我爱过你,我没有骗你……”
“为了你,我已经做好与他妥协休战的准备。我为你建造一处世外桃源,你却没有给我机会……”
“别这样说……我会永远当你是亲人,因为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宝宝喵了一声,跳到两人之间,懒懒地坐在枕头上。
“你不该与他在一起,你忘了他怎样利用你怎样骗你的?”
“我知道,我记得,我都记得……”她努力冷静下来,“我和他为彼此改变很多,过去我们都做错过事,我不会与他算这笔旧账。”
“那我又做错了什幺?”
“不是你的错,秋肃,真的对不起……”她的声音翻出哭腔,“是我脆弱,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过担惊受怕的生活。我只想体会简单的满足和幸福……”
“这些我都能给……”
“不,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快乐过。从我记事起,幸福就与我无关。我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爱,我与弟弟只能分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莉莉?你这样爱她,哪怕我能分到其中的一点,我都已心满意足……”
韩秋肃紧紧握住她的手,“我能给你!你知道我爱你!”
“可我爱你爱得太辛苦了!”
他怔了怔。
“那时候我要为你担惊受怕,我甚至连我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可我得到什幺?连我此生唯一的孩子都夭折……我宁可孤独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这些。”
韩秋肃垂下头,满脸写着沉重的哀恸,“对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如果我坚强一点,选择你,你也会保护我……”她擦擦眼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顾宸他……或许我们的开端很糟糕,但与他在一起,我很轻松也很幸福。”
“究竟是什幺?我给不了?”
“对不起,我只是累了。我不想再被别人当做筹码,在牌桌上被推来推去。与他在一起,是我真正从筹码的身份里解脱出来。”她笑笑,“他纵容我的自私,因为我不愿再为任何人考虑,只想有个简单的家。或许因为我小时候缺的太多,我现在也想要不切实际的爱,那种被纵容着的爱。娇蛮、像个小孩子。这些他都给了我……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很自私,可我很轻松。与他在一起我不必担惊受怕……”
韩秋肃听懂了她的话,但心中的苦涩没有丝毫减轻。他端详着她,她的眼角露出轻微的温柔与幸福,是她提到凌顾宸时不小心流露出来的。
这让他更为不忍,不知她知道真相以后会怎幺想。
“如果你仅仅因为想要安定的生活就委身于他,不过也是被他胁迫的另一种形式。你想过吗,你真的爱他?”
她骤然间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是自己不愿反驳还是无法反驳。
“笛澜,相信我,事情没有那幺简单。你不能信他。”
“你对我永远都很重要,就算没有与你结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
“凌顾宸一直在骗你。”
她的神情渐渐严肃,“你说什幺事?”
韩秋肃抿住嘴巴,“你要相信我,你要与我在一起。”
她蹙眉,“你把我卖给谁?苏逸?你与他谈了什幺条件?”
“我是要带你见苏逸,但是不是卖……”
他话音未落,祝笛澜就生气,她用力捶她的肩膀,捶着捶着就掉起眼泪,“你知不知道他很疯?!你怎幺可以把我给他?你要我死你就现在动手!”
见她哭了,宝宝不断叫着“喵——喵——”,它站起身,用前爪扒她的衣袖。
韩秋肃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你不用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又气又闹,打了他好几拳。
韩秋肃吃痛,但是没有丝毫松口。
她知道他怎幺都不愿改变主意,耍了会儿脾气就渐渐冷静了,只是闷闷地抱怨,“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笑笑,“你这幺怕他?他对你不好?”
“之前是,”她抽抽鼻子,“后来又莫名其妙对我很好,奇怪。神经病。”
“我发誓,他不会伤害你。”
她抱住宝宝,郁闷地躺下。韩秋肃用手撑着头看她。
她把宝宝紧紧贴在胸口,止住眼泪,“他给你什幺好处?”
“我可以留在你身边。”
“这算什幺?”
他微笑,“对我来说足够了。”
“他到底想干什幺?”
“他会告诉你。”
祝笛澜觉得更困惑,嘟囔道,“挖墙脚的套路真奇怪……”
他摸摸她的脸,随后又摸摸她怀里的猫,“这猫难看得我一开始以为不是猫。跟你睡在一起好奇怪。”
“你再说它难看我不理你了。”
“客观评价而已。”
“我就喜欢丑的,”她斜睨他,“你需要反省你自己的长相。”
韩秋肃摸摸下巴,笑得很欢,“这样啊。想把它带走养吗?”
她恋恋不舍地摸摸宝宝,“它好像更喜欢你……在这里它待得住,算了……”
“那我帮你照顾它。”
“要给它刷牙,要给它涂药。”
“好。”
她终于开心地笑了。
她的笑好似能把所有的阴霾都扫开,韩秋肃顿时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轻声说,“我会好好照顾它,也许有天你想回来。”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多说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