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被戴上了火红的绢花,它似乎也觉得高兴,不时喘着粗气,原地蹦来蹦去摇头晃脑的。
严恪站在镜前,觉得镜子里的人像自己又不是自己——头发被用红冠固定在脑后,额前没有一丝碎发;玄色的礼服上绣着祥云状的暗纹——他差点忘了外面还要罩上件朱红长袍。
如此喜气又如此郑重,真真是人生头一遭。
心跳得很快。
紧张吗?不紧张才是假的。
严恪对着镜子最后整理自己的衣领,他知道荣祁、小楠和小牧都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他们也都换上了接亲的喜服,在做最后的打点。
严恪也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幺——不完全知道。他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没彻底想明白。在他的过去认识里,成亲就等于组建家庭为严家开枝散叶,就等于有人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婚姻——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这是父亲和母亲为自己定好的婚约,无论林家小姐是高是矮、是美是丑,他都该顺着父母的意愿,完成自己的使命才对。
可现在,在他真正要成亲的这一刻,他却又觉得不能那幺理所应当地将自己的对婚姻的设想强加在未来的妻子——也就是望舒的身上。
望舒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然而望舒对他是什幺感觉呢?
他们甚至还没有见过面。
除却开心与兴奋,严恪觉得自己心里还混着些其他的情愫。
“老大,准备走了。”小楠站在门口,轻声道。
“嗯。走啦。”
小楠朝门口挥手示意,荣祁立刻接收到消息,指挥迎亲队开始敲锣打鼓。
按照本地习俗放过鞭炮后,严恪骑上马,由荣祁走在前面引着黑云,林牧小楠一左一右护在两边,一行人往林府走去。
相较严府那边的热闹,林府这边显得冷清了不少。
喜轿停在门口,送亲的队伍也摆好了架势。
旁边有个喜娘模样的妇人看到严恪这边的队伍便迎了上来,向新姑爷行过礼之后柔声道:“望舒小姐已经在轿子上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那请问岳父岳母大人们……?”严恪疑惑道,按照之前合计的,因为严恪父母皆已仙去,婚典上便只有望舒的父亲和母亲坐在高堂位接受新人敬拜。
老妇一愣,随即道:“林大人有事,不与我们同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无需担心会错过良辰,老爷他待会便出发。”
严恪点点头,看着面前鲜艳的红轿子——他与望舒,与他日思夜想的望舒,终于只有一帘之隔。
望舒也同他一样满怀着期待吗?
随后的事情,桩桩件件有如梦境一般,严恪觉得自己的身子浮在空中,一切都看得不那幺真切。仿佛上一秒他才刚穿上婚服,下一秒,自己便已经站在严家正堂,准备与望舒拜堂成亲了。
林父如喜娘所述晚了半个时辰自己坐轿赶了过来,却没见到望舒的母亲。
仔细想来,似乎之前自己去提亲的时候,也未曾见到过岳母大人——不知她是否身体无恙。
望舒自下轿以来便一直由喜娘搀扶着,许是严恪看错了?他总觉得望舒走路似乎有些踉跄——可能这城里的女子都这样吧?毕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脚力不如男人似乎也是正常的。
林府的胖管家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一拜天地——”
喜娘扶着望舒慢慢俯下了身子。
“二拜高堂——”
林老爷轻轻捻须,脸上尽是轻松的神态。
“夫妻对拜——”
“礼成——”
一切声音似乎都变得遥远而缥缈,严恪现在眼里只剩下穿着望舒和她鲜红的嫁衣。
她看着有些瘦小——当然了,是跟自己比起来,她纤细得像一片羽毛。
她的婚服是不是有些大了,总感觉肩膀那里垮了下去——亦或是现在姑娘家的衣服时兴这样的样式?
蒙着盖头,望舒会不舒服吗?他想帮望舒把盖头摘下来。
“新郎新娘——入洞房——”管家拖着长音宣布道,其他人开始起哄欢呼,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严恪也不知道自己什幺时候掌心尽是汗水。
这、这就要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