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塞。

未接电话已然拨过去十几个。

无论视频,或是语音,再或是国际。

都无用。

同柳姝相处,胜似受虐。

她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有时心情好,讲情话。

有时心情不好,讲苦话。

淡典做狗,没法忤逆。

她仔细地拾柳姝说过的字眼,无论多细微亦听。

淡典:「妳原谅我,我很想妳。」

淡典:「汪。」

消息发送。

聊天框内,仅一人唱独角戏。

柳姝做主时,一向赏罚分明,是说一不二的类型。

淡典有时受不了她的任性。

偏生她已习惯受虐,舍弃又没法舍弃,连受虐亦快慰,愈受虐愈愉悦。

似乎得病。

淡典清楚自己得病,从她双膝跪地那日起。

她缘何会为一小孩下跪?

论身份,淡典家世贵重,已然富了好几代。

她是家中唯一女儿,打小便是万千宠爱。

锦衣玉食捧过来,显赫名家请过来。

只需高贵亦只需站定,便有人争先恐后。

柳姝算甚幺?

父亲做农民工,母亲背地里做妓,遭淡锋看中,一并带过来的累赘而已。

为何结果反转?

淡典几乎跪去尘埃。

她的膝盖很贵。

按理愈不被看重,愈该逃脱。

淡典却愈不被看重,下身愈湿。

她淡着面皮,将摄像机按好,开始录制。

镜头内,女人矜贵,气质非常人能有。

她起身去远处,黑的长裤裹住臀,走至墙边时转过身,膝盖去跪,汪了一声。

呈着万千忠诚。

女人是一身的名牌,白衬衫袖口挽去腕上,修长的脖颈露着,只缺项圈便可当只贵狗。

广东深圳。

柳姝接到消息,点开视频。

她方洗过澡,便见内里女人朝她跪。

淡典:「请妳罚。」

柳姝:「妳忘记叫主人。」

此为柳姝初次破功,她为淡典拨过去,同她聊如何罚她。

淡典如愿以偿地同她聊了全天。

柳姝道:「你脖颈处缺了项圈。」

淡典道:「嗯,我转你些钱,你去挑项圈。」

柳姝的金钱仍是淡典把控。

柳姝道:「我要挑个好项圈。」

次日,她去买项圈。

阿姨问她为甚幺要买,柳姝道:「淡典在多伦多养了只狗,狗狗要项圈,我要给她寄过去。」

甚幺淡典养狗。

分明是柳姝养狗。

项圈由中国寄去加拿大。

淡典收到,便将它试戴。

项圈紧紧地缚住颈,镜中的她仍旧禁欲,仍旧风情,项圈却衬得她宛若是脆弱。

同柳姝视频时,她便会将项圈戴好,以示忠心。

——

在多伦多这些日子,并非未遇到好的。

近日学校排练,淡典认识一位女郎。

她是异国风情,洒脱动人,梦想是做演奏家。

她小提琴拉得极好,追淡典,亦是因淡典琴拉得好。

她们志同道合。

淡典原本遇男人便说她同性恋,遇女人便说她是直的。

唯独遇到这女人后,她甚幺也未说。

有恋人未说,不可背叛未说。

任何搪塞的借口均未说。

女人的中文名叫李娜。

淡典为她取的,因她的英文名是丽娜。

她们在琴房练琴。

练着练着,姿态亲密。

丽娜搁下小提琴,用手环住淡典,问:「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淡典的人瘦,几乎是抓不住。

丽娜紧紧地环,只曾抓住她一身的骨。

灵与心皆未抓住。

丽娜已想好,仅要淡典喜欢女人,她便去追。

只见淡典颔首,承认了。

丽娜问:「你是不是未有情人?」

淡典依旧承认。

丽娜道:「给我一个机会。」

淡典却道:「我已有恋慕之人。」

她的搪塞的借口亦只剩已有恋慕之人。

论到底,她同柳姝算甚幺。

情人?爱人?

柳姝未曾给过淡典名分。

丽娜问:「甚幺人能教你恋慕?她的琴拉得很好幺?」

淡典道:「她不拉琴。」

丽娜问:「她会作曲?」

淡典道:「亦不作曲。」

丽娜问:「你喜欢她甚幺?」

淡典道:「这并非你该知的。」

丽娜失落道:「你搪塞我。」

淡典亦被柳姝搪塞。

晚晌二十一点。

淡典身处宾馆,为柳姝拨过去。

柳姝很快便接。

中国那边是早晨,柳姝穿着睡衣,拿着牙刷预备刷牙。

「淡典,早晨。」她道。

淡典道:「早晨。」

她们各自洗漱。

柳姝于中国洗漱,淡典于加拿大洗漱。

一个洗早晨的,一个洗夜间的。

淡典拿着牙刷,正要刷牙。

柳姝刷过牙后,牙齿白净。

她看了,觉得心喜,便将脸放进镜头,开着唇叫:「淡典,我的牙好白。」

淡典挤好牙膏,听见柳姝声音,瞥目去看。

柳姝于镜头内张着牙,见淡典正看她,目光同她相对,秀美地笑了。

淡典道:「牙每日早晚都记着刷。」

柳姝道:「我晚上不要刷牙。」

淡典问:「为何?」

柳姝道:「刷牙了,你便会吻到我喘不过气。」

她一旁说喘不过气,一旁轻轻地喘气。

漱过口,其后是洗脸。

淡典洗过后,用巾擦水。

她看手机。

手机内,柳姝不见了。

淡典问:「柳姝?」

柳姝未出现在镜头,只是声音出现了,轻又清楚:「我在。」

淡典问:「去哪了?」

柳姝并未回复。

不过一会,淡典手机内传来阵水声。

水声不大,但胜在一直有。

待至水声消失时,柳姝回来了。

淡典问她:「干甚幺去了?」

柳姝答:「唔,上厕所去了。」

上过厕所后,该有冲水声。

淡典问:「冲水了幺。」

柳姝冒失了。

「我忘记了……」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冲水的,我忘记了。」

忘记了,忘记了。

柳姝忘记冲水,已然很多次。

过了一会,还是未见冲水声。

淡典问:「抽水了幺?」

柳姝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脸,听见淡典的话,又是冒失,道:「我忘记了……」

这时,她不似乎狐狸,反而似乎只鱼。

七秒钟记忆。

淡典道:「去抽水。」

柳姝这次去了,小手按到抽水键。

一瞬间,抽水声起。

淡典听见了,问:「如何忘记的抽水?」

柳姝温声道:「我是要先洗脸,再抽水……」

淡典应:「嗯。」

柳姝道:「然后我就忘了……」

记忆不好的圣经洗漱后,第一要事是做作业。

淡漠古板的字典监督她。

一题题地做过去,圣经写题,不会的题经常空着,空着空着便忘了。

字典经常提醒。

待至圣经做好作业时,字典摘下眼镜,问圣经。

「我们何种关系?」

圣经道:「甚幺?」

「我们是何种关系。」

圣经笑了一下,道:「我听不懂。」

圣经听得懂,只是装不懂。

她仗着年纪还少,用眼泪与无知逼字典就范,字典如何能不就范。

眼泪真假便分不出,真假无知又如何能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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