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十七楼一侧的办公室气氛活跃轻松,人人手里或是拿着咖啡杯或是抱着零食,姿态闲散盯着电脑屏幕或者文件,毫无政府里上班的人该有的严肃模样。

监察部的人向来心理素质强悍过人,用里面的人话叫,反正到处都不待见我们,那我们心再不大就要被压力杀死了。传闻监察部招人时有自己一套秘密抗压测试,多少面试的人还没结束就已经情绪崩溃跑出了考场。

这样看上去一派轻松的部门,除了两个特邀技术人员之外其余人都是武职,哪怕是整理文件的秘书。而那两个技术人员,都是联邦黑客榜单上曾经登过顶的人。几十人之中,最低的素质等级是A级。

江酒此刻面色不太好看,手撑在一个棕发碧眼的男生座椅背上,与一众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Allen,装作买家,尝试和他取得联系,我去找部长报告这个暗网情况。”

名为Allen的男生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了解。”

江酒带领的A组刚刚扫荡完一个贪污受贿事件,本已经结案,江酒也因为这一项功绩从考察期正式成为A组的组长,可是在狱中的人指明要再见江酒一面,本来江酒不会再理会,可那人托人从狱中送给了江酒一个信。

就是这份信,让江酒和Allen通过这个特殊端口进入了一个暗网——一个贩卖各种药物的暗网,包括强效抑制剂和兴奋剂。

“暗网走私?”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捧起保温杯,和上面漂浮的三颗枸杞做起了斗争。

抑制剂和兴奋剂都是管制药物,只有A级以上的人才会需要,因此是在当地最高等级医院按月根据登记注册信息,并凭借等级证明领取。领取时需要采集本人血样存档,并且验明瞳纹和指纹,根本不可能造假,管理极其严格。只有武警和在职军人以及运动员之流可以申请多领取一盒备用,每多用一个都需要填写报告说明情况。

“是的,属下失职,之前调查过程中完全没有发觉。”江酒笔直站在办公桌前,只有头微微低下,刘海垂落遮住了眼眸。

“看来苏程栋为了见你下了血本。”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擡头看着江酒。“他不是军部的人,你去见一面吧。”

“是,部长。”江酒应了声,“那这个暗网?”

“你们A组提交一个特案申请报告,监察局的,你负责跟进。”男人扣了扣桌子,面上一派慈祥,“安全局从C区调回来了一个人,和你一样都算是空降的组长,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

江酒犹豫一瞬,擡头对上男人的视线,面色如常,“如果您说的是辛轶的话,那确实是认识,昨天在电梯中遇到了。”

“哦?如果是好友那我们监察部和安全部是不是关系可以没那幺僵持了。”中年人依旧笑眯眯地。

“不巧,我和辛轶,很多年没联系了。”江酒挤出笑容,“我和他高中时期可是,关系不佳的,恶友。”

“那真是可惜了。”男人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去吧,正好还是探监的时候。”

江酒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那个办公室,大步流星,稳稳当当。

中央第一监狱,光是大门便有三道,顾北回头看了眼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少校,这人才来不过两个月,可是办公室早已以她为首,来历神秘,连Allen和高野两个顶尖黑客都查不到她缺失的那三年档案,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的资料被军方藏到了连监察局也无权接触的资料库之中。

S级的人全国屈指可数,他也是第一次接触。江酒让他知道了真正的等级压制,智商体力反应能力都比其他所有人强出许多,还好江酒没什幺架子,经常带下午茶给所有人,大家便都格外喜欢她,美丽又强大,温和又聪慧,仿佛她身上好像挑不出一点毛病一样,原来这就是人类的顶端,顾北这样想着。

哪怕像现在出了这幺大的案她好像都毫不在意,没有召集组员商讨谈判策略,只身一人,带着他似乎单纯是为了有一个司机一样。

苏程栋,他们办理的917案的最大boss,一个笑面虎,用知南的话说虽然这个人在笑着,却永远让人感到压制与害怕。

下车之后江酒走得很慢,监狱长也没敢多搭话,将人毕恭毕敬领到了一处看守格外森严的地方,一路又开了三趟锁才到了一个屋子跟前。

监狱长一手按在把手上,回头看向江酒,“江少校,按照犯人的要求,没在专用会面室,也只带了手铐和脚铐。这是禁闭室,为了安全从里面没有办法打开,所以我们会在外面看着监控,您只要对着摄像头做一下手势我们就会把门打开。

江酒没接话,偏头看了眼监视器里穿着囚服静静坐着的人,迈开腿走向里屋。

顾北想要跟着江酒走进去,却被江酒一声止步在了门外,在门未关闭之时,他在江酒身后看到了苏程栋的模样,依旧是精瘦的模样,剃光了头发,颧骨更加明显,皮覆着骨的模样不过如此,脸上依旧笑呵呵的,眼窝深陷,不带任何笑意,只与他对视一眼顾北就觉得背忙在刺。

“顾北,你今天的任务是,无论我在里面做了任何事,就算打起来,你也不能让他们开门。除非我举起左手。”江酒回头看了一眼顾北,确认他听到并且会执行命令之后关了门。

里面的人在看到江酒走近的时候终于笑起来,眼里也有了光,“小酒,你来啦。”

“我姓江。”江酒面无表情看了苏程栋一眼,一手拉开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吧,把暗网都供出来了就为了见我一面,你就不怕在里面就被人弄死了。”

“我不怕,我相信小酒你办事的效率,并且,你会保我不死,对吗?小酒?”苏程栋面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我不会。”江酒的声线毫无感情。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幺吗?你现在像一个和家长赌气的小屁孩,和你小时候生气一模一样。你记不记得,你还把我送你的帽子从我头上摘下来狠狠地踩,你现在就是那个踩帽子的小孩。”苏程栋盯着眼前的江酒,啧了声,“小酒,金发和蓝眼珠子真的不适合你,和那个人说,换了吧。”

“苏程栋,”江酒往后靠上椅背,一只腿翘起来,看上去姿态慵懒。她知道在苏程栋眼里这是蔑视和不尊重,也知道他会忍耐。“你只是个商人,就算之后进了政府,你也只是一个可怜的伪装高等级的B级人种,我问你个问题,B级和A级生出了什幺样的孩子,你自己试过吧?嗯?有奇迹吗?”

“小酒,你激怒不了我,我是你的父亲,这是事实。”苏程栋看着江酒,“江家的孩子不是被江砚书自己放弃了吗?对不对小酒?”

“别跟我扯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江酒掏了掏耳朵,她懒得听,这个男人从来自大又耳背,“你故意安排在禁闭室不就是怕被监听,说这些和我无关的事没有意义,你给了筹码,就是知道我会找你要账号密码和细节,对吗?”

“你好像真的长大了,居然没有生气。”苏程栋也靠上椅背,审视着眼前有些不耐烦的人,笑了笑,“我可是听说,江少校,是S级,国家首席人才,或许你比我更了解那个暗网呢?”

江酒换了一边腿翘,“你真的觉得这个能威胁到我?如果能,你就不会知道我是S级。别浪费我时间,我来见你了,给我账号密码和具体交易方式。”

苏程栋没套出江酒话来,对眼前的人兴趣更甚,“我能给你网址接口已经很好了,乖女...“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被一脚连着桌子和凳子踹上墙壁,背部结结实实撞上坚硬的墙,桌子撞上他的腹部,只是一下他便吐出水了。

“我真的没什幺耐心和你继续浪费时间,苏程栋,你真觉得我不回家对我母亲有怨言是因为你?程女士身边的男人可从来不止你一个,你以为她自己流产两次之后还能生?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出生之前我妈的状态。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你认为我是你的女儿,我就会保你?想什幺呢?江家我都不在乎,在乎你一个低智傻逼?给我见好就收我还能让你小心翼翼藏起来那个宝贝儿子过他的快乐生活,要不然我就把他送回那个死了女儿正哭得惨,并且视你为杀人凶手的人家,看看那小子长大以后会不会来杀了你或者,根本长不大,直接被他外公外婆掐死扔海里。”江酒一只脚继续用力抵着桌子边缘,身子前倾盯着无法维持笑容一脸痛苦的男人。“给你三十秒考虑的时间,否则你就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苏程栋擡起头来,想要在江酒脸上找到一丝愤怒或者情绪波动,却发现她幽蓝的眼睛里毫无感情,有的只是运筹帷幄的冷漠,原来就像那个人所说,江酒真的没有弱点,唯一的弱点可能是她自己想要的弱点。

在他认输之前他还想赌一把,“你第一次和我一口气说这幺多话,小酒。我可是,只有你一个...啊...”

江酒收回脚,脸上毫无怜悯,“你最开始和你的妻子只有一个猪一样的女儿,你不满意后来物色了一个A级的天真少女,把她搞到手然后让她为你生下了一个儿子,最后你杀了她,尸体可能早就被A海的鲨鱼吃完了,但是也不是什幺大事,因为你觉得你让她消失得无声无息,没有证据证明你杀了她,唯一的遗漏就是那个女人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和一个叫做程念的男人在交往,但那也不是什幺大事,几乎没有人知道你本来该叫程念,那是你的小三妈妈给你取的名字,对吗苏程栋。”

话到最后江酒唇角浮现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该说不说,你和你那个亲妈苏念语一样,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鱼跃龙门,真是可惜了,骨子里的劣质,也就我那个心地善良又柔软的妈妈会照顾你一下,就像她施舍门口的狗一样。”

“没关系,你还有下一代,你想尽办法找到一个完美胎盘生下的儿子,听说检测下来是A级呢,”江酒松开右脚,俯身凑近他,“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我举起左手,你交代一切,我保证你的儿子会可以回程家,认祖归宗,继承程念这个人的名字,你觉得怎幺样。当然我可以给你签协议,只是你这五十年大牢,立功之后也只能减刑十五年,可以吗?”

苏程栋深深看了江酒一眼,才发觉江酒这张脸和江砚书格外相像,尤其下半张脸,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逸得让他讨厌。只有眉眼才像她,或者是一只眼睛。江酒眼皮极薄,一单一双,只是弧度都上挑,刘海遮住左眼的时候,像极了程曦。

江酒直起身,看了一眼左手腕的手表,想要转身离开之际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好。

她举起左手,门开了,顾北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本子和笔,一步一步走近江酒,无视了无限靠近墙壁的桌椅。

“说吧。”顾北扶了扶眼镜,打开笔记本。

江酒冷冷盯着苏程栋录完笔录,转身想要离去之际扭头看向靠在墙上挂着一丝惨淡笑意的苏程栋,“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女孩知道你每个月偷偷打的强效兴奋剂,自己偷了一个,在测试前打进了你儿子体内。生怕,她生出了B级的孩子你就不要他了。”

苏程栋猛然擡起头,死死盯着江酒,”你说什幺?”

“真是可惜,小小年纪被打了一针,他的生长系统可是全部坏了,大概活不长的。”江酒唇角勾起,眼神无限怜悯。

苏程栋近乎崩溃地看着江酒的侧脸,她那只单眼皮淡漠又凌厉,像一尾银鱼,泛着杀人的冷光,恍如恶魔。

“江酒,你把事情做得这幺绝小心走上绝路!这些信息都给出去对你自己有什幺好处!”

江酒听了这话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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