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余鸢到琴行的时候,就看到柜台里的人毫无形象地张口打哈欠。
“哟,来了啊。”章厉挥了一下手,打完招呼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昨晚是做贼去了吗?”
“乐队演出呢。”
余鸢恍然,原来他时不时往外跑就是这个原因。
她暗道他“敬业”,从书架上拿了谱子就坐到钢琴前,等着他给自己上课。
章厉有点头疼,演出之后又去聚餐喝酒,一晚上几乎没睡,宿醉未醒。
他薅了一把头发,起身时晃了晃,眼前一阵晕眩,脚跟还没站稳就往余鸢那走。
余鸢等了等,不见章厉过来,正奇怪着要转身,不想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倾倒。
她慌了神,手压住钢琴发出杂乱的沉重声响。她慌忙放开手,连忙起身,可章厉身躯沉沉,就要朝她倒来。
余鸢赶紧伸手去扶,不想还没碰到人就被轻轻推开,面前宿醉的男人就被另一人抵挡住。
“呃……抱歉……”章厉混沌得厉害,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一边倒。
单楚倾扶住章厉,皱了皱眉,开口的声音比往常要冷酷:“要睡就去里面。”
章厉点点头,被搀扶着往回走。
余鸢看着两人的背影,眨了眨眼,悬空的双手垂落。
她陡然感觉到自己和他们两人的距离。
单楚倾的周身像是有一个属于他的结界,一般人不得入内。
而她是一般人。
*
单楚倾将章厉扶到尽头的空房间,让他靠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看着面前昏昏欲睡的男人,着实觉得这是一个巨型垃圾。
不想多说些什幺,准备擡脚走人,却被拦住去路。
“谢谢啊,”章厉还在傻笑,对周身冷凝的气氛毫无所觉,“刚才好像吓到小余了,帮我照看一下哈。”
单楚倾莫名感到一阵烦闷,轻嗤一声,也不回应,直接将人甩在脑后。
等他出了门,就看到少女在钢琴前静坐的背影,安安静静的,颇有点可怜的意味。
他漫步过去,随意地坐到她身旁:“看来今天章老师又没法上课了。”
余鸢弯了弯唇:“他好一点了吗?”
“唔,”他看她一眼,在按下琴键时才回话,“不知道。”
她动了动唇瓣,终于发出一点儿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这样啊。”
单楚倾在给她讲课之前弹了一曲,明明是舒缓的曲子,可余鸢莫名有点紧张。
大概是动物性的直觉,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无甚表情的脸,嘴唇微抿,眼神只专注于面前的琴键,她却感觉出一旁的演奏者心情似乎不是特别美妙。
直到钢琴收声,余鸢才松了一口气。
单楚倾不是没有发现余鸢在观察他,他视若无睹,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从谱架上拿过谱子,他终于开口:“现在开始上课吧。”
余鸢连同刚才小小的伤感一起,甩掉脑子里的杂念,跟着单楚倾学习。
*
单楚倾是一个极好的老师,示范时总能让人忍不住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手目不转睛。
他不像章厉那幺自来熟,可对余鸢的每一个错误了如指掌。
在她第一次弹奏完一整段谱子之后,才随口指出她的错误,不至于让她因为慌乱越弹越错。
她心下感激,让自己更投入一点练习。
单楚倾坐在她斜后方的靠墙的椅子上,随手翻着章厉买的流行音乐志,不时擡头看一眼练习中的少女。
橱窗外的日光明亮,直射进来给琴身连带着她打上一层光。
短发盖过耳朵,最近又长长了点,快及肩膀了,她的发色似乎天然比较浅,一圈光晕让她看起来像毛绒绒的小动物。
他脑海里浮现出她刘海被风吹起的样子,一小撮地立在发顶,看起来像只呆呆的小鸟。
明明是家养的宠物鸟,有时却像野生的飞禽横冲直撞。
单楚倾低下头,用杂志掩饰住自己弯起的唇。
*
余鸢终于能流畅地弹奏完今天的这一段,有点兴奋地弯了弯手指,左右却不见人,直到身后传来一点声响,她才转头,看到单楚倾在身后坐着。
他点点头,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把之前的段落和今天的连起来试试。”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由自主吞咽一口,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他轻笑一声:“没有很难,你试试,弹错也没事。”
余鸢双手放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熟悉的音符在指尖流淌起来,她紧绷的神情也微微放松。
熟悉的曲调放慢节奏,她惊奇,微微瞪大眼,手却不敢停。大概是一不小心放松过头,弹错一个键,她着急了一瞬,下一秒琴键上多出一双大手,跟着她合奏起来。
曲子不长,一会儿就结束了,余鸢有点遗憾,却另起话题:“原来是summer啊,我这样弹,一个夏天有别人两个长了。”
单楚倾被逗笑,又听她说:“章老师也不知道怎幺想的,大冬天的选这首。”
他收了表情,擡臂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下课了。 ”
余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上他的脸,下意识歪了歪头,像只看不懂人类表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