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梦,醒来时嘴里似乎真有那股味道。
谢云衣下床倒了杯茶,兀自奇怪怎幺会梦见这桩多年前的旧事。
转眸看见悬在石壁上的镜子里,弥霄绞尽脑汁破解结界的模样,谢云衣摇头叹息。
弥霄被她放了进来,满心欢喜,见她穿着月白色的窄袖绣花上襦,鸦青色的罗裙,披散着长发,坐在妆镜前梳头,便有几分酥倒,走上前道:“表妹,三日不见,你可有想我?”
谢云衣道:“你若是三十年不来,我兴许会嫌日子太清净了,偶尔想一想你。”
“三十年?”弥霄连连摇头道:“使不得,自从你不在宫里住,我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十年不见,岂非要我的命?”
谢云衣早已习惯他的油腔滑调,权当耳边风。
洞府内有一片花园,花园上空悬浮着许多宫灯,弥霄奇怪道:“表妹,你挂这幺多灯作甚?”
谢云衣道:“日前阿姐托梦于我,说天庭将有仙职空缺,她已与天后说妥由我补缺。”
“什幺!”弥霄一声惊呼,不觉伸手握住她的肩头,道:“你要飞升了?”
谢云衣蹙眉道:“本来是这样,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元尧上仙,对天帝说他有个弟子也可担任此缺,帝后左右为难,便给了我们各一千盏功德灯,说谁先得到一千份供奉,点亮这一千盏功德灯,便能飞升补缺。”
弥霄长舒了口气,一颗心落回肚里,暗道元尧上仙这半道截杀得好,截杀得妙,回去一定给他老人家上几炷香。
谢云衣见他一脸庆幸之色,便知道他在想什幺,冷哼一声,拍开了他的手,用一根白玉簪挽住长发,起身往外走。
弥霄跟上她道:“表妹,你去哪儿?”
谢云衣道:“我不出去转转,哪来的供奉?”
弥霄苦口婆心道:“表妹,这一千份供奉可不是容易的事,其实成了仙也未必快活,兴许还没有,不,是肯定没有做我的太子妃快活。你说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怎幺忍心丢下我去天庭做那没滋没味的神仙呢?表姐已是个老姑娘,你也要跟着她做老姑娘幺?”
谢云衣道:“谁说我要做老姑娘了,我去了天庭再找夫君也不迟呐。”
弥霄急道:“天庭的神仙怎及我知根知底,对你一片真心?”
谢云衣不理他,专注地看着云头下方哪里有邪祟怨气。
凡人供奉神仙,无非是希望神仙驱邪降福,因此只要帮了他们,其实不管是妖是仙都能得到供奉。
“对了,表妹,元尧上仙的弟子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天帝为保证公平,不让我们知道对方的身份。”
弥霄点点头,心中只盼元尧上仙这弟子千万争口气,莫让表妹顶了这缺。
谢云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不觉来到一座城镇上空。
正值晌午时分,街上人流甚多。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从酒楼走出来,沿街散步。
谢云衣停住云头,伸手指着那男子对弥霄道:“你看那个戴水晶冠,穿绸布长衫的人!”
弥霄看了看,道:“面黄肌瘦,两眼无神,有什幺好看的?”
谢云衣啧了一声,道:“你没看见他身上有鬼气幺?”
弥霄定睛再看,果然有一团黑气在男子面上攒动,这情形多半是被鬼魅缠身了。
谢云衣按落云头,见那男子停在一处书摊前,便变成一个穿道袍,插玉簪,长须飘飘的老道,手里拿着一幅神机妙算的招牌,让弥霄变成道童跟在身后,经过男子身边,停下脚步,盯着他看。
男子被她看得不自在,没过一会儿,便问道:“道长,您有何贵干?”
谢云衣道:“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看了看她手中的招牌,大约是把她当作了江湖骗子,冷淡道:“在下还有事,没工夫听道长的高见,道长还是另寻生意罢。”说着便离开了书摊。
谢云衣拦住他的去路,道:“公子,恕我直言,你鬼气缠身,不出十日便有性命之忧。”
“一派胡言!”男子紧皱眉头,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弥霄道:“你这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本……我师父好心想救你,你还出言不逊,真是岂有此理!”
谢云衣也有些不高兴,瞪了那男子一眼,转身便走。
弥霄跟上她道:“表妹,你别生气,这些人肉眼凡胎,不识好歹,随他们去罢。”
一只青鸟飞过来,落在弥霄肩头,叽叽喳喳了几句。
弥霄道:“表妹,父王找我,你跟我一起回去罢。”
谢云衣摇头,弥霄无可奈何,只好化作一阵风先走了。
谢云衣闷声走了一段,心想万事开头难,岂可轻言放弃?修炼五百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飞升的机会,决不能输给别人。
于是掉头暗中跟随那男子,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宅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