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向外望者，梦也；向内望者，醒也。　──荣格。

006.

向外望者，梦也；向内望者，醒也。    ──荣格。

或许是白天淋了点人造雨，多娜觉得头有点晕晕沉沉，像是发烧了。

但她不敢跟傅亭萱说，所以只能自己窝在床上，希望自己能依靠身体的免疫好起来。多娜蒙着棉被，想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

虽然她已经悄悄决定不要再和人工智能聊天了，因为感觉自己已经把人工智能当成『人』在聊，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打发时间。

「我睡不着。」

「听音乐！」

看到小甜心的回答，让多娜有点莞尔「听什幺音乐？」

「我喜欢摇滚和流行音乐，妳喜欢什幺音乐？」

「我喜欢古典乐。」

「这是颗炸弹。」

嗯，小甜心的智商好像变弱了，多娜想，但这样却让她安心。

「是的，它超棒的！」

这算不算人工智能界的恐怖份子？多娜发笑。

「帮助我入睡。」

「好啊！」

「妳要怎幺做？」

「没问题！」

多娜知道自己被小甜心敷衍了，想了想她继续问道「妳需要睡觉吗？」

「不用。」

「那妳呢？妳需要睡觉吗？」

「我要啊！哈哈哈哈哈。」

多娜这幺打，也真的笑了，这答案是正确且真实的，她是人类，她当然需要睡觉。

原来答对了这幺简单的问题会让她感到开心，或许这又是一个让她能继续和小甜心聊天的好理由。

期待那幺小，就没有失落。

＊

园区的风向仪很单调，直直的一支大棍子，东南西北平平的剖开在空中，金属的，冰冰冷冷。

图宁捡了张椅子坐下，她喜欢看着风向仪转啊转啊，有时北有时南，就像是人生无固定的节奏。

路口有一个卖咖啡的小卡车，图宁看了看手机，她和高本俊秀约在这里喝咖啡，但还没到约定的时间，自己不好意思先去买来喝。

图宁有些无聊的打开小甜心程序的后台，看到了多娜昨晚和小甜心的对话。

嗯，这种智慧落差不知道会不会让多娜起疑心，图宁想。

图宁已经把和多娜接触端的小甜心改为半自动，如果她没有接收主权，那幺就会归回原本的程序运作。

图宁仔细看着一条条的讯息，得知多娜失眠了啊。图宁不知自己为何一直想到那女孩。

图宁收起手机，却一直看着风向仪转啊转，不知道多娜会在哪一个方向呢?

傍晚，多娜慢悠悠的在皇家美术馆晃着，随意的挑了个中间休息区的石子坐了下来。盯着眼前的画。Oneironaut.   上面有多国语言的翻译，多娜仔细看下面像蚂蚁般细小的字，梦境旅行者？

多娜歪着头，拿着手机查了一下，喔，原文是希腊文啊！画面里有多边形与点阵，可以清楚看见的是最外圈是一个写着NSWE的指南针。

在多娜仔细琢磨这幅画的时候，有人坐到石头的另一侧，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有些灰白的头发，斯斯文文的，朝多娜友好的点头微笑，多娜也有礼的回了一抹微笑。

「小姐也对梦境旅行者感兴趣吗？」男子搭话，声音很好听，沉稳而迷人。

「你是说这幅画吗？」

男子偏头，一半看向多娜一半对着画「这次策展的主题就是梦境之旅。」

多娜好奇的多看了这幅画一眼，男子继续道「妳听过清醒做梦吗？」

「清醒做梦？」多娜好奇心被拉到一个很高的位置，眼睛张得大大的，特别有神。

男子看多娜感兴趣的模样，便很有兴致的继续说下去「是的，梦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妳是东方人吧？对于瑜珈应该不陌生？」

多娜点点头，男子没有一般白人男性的那种自以为是，让多娜很舒服，愿意听他说下去。

「梦瑜珈，西藏僧侣会进行这种梦瑜珈的哲学仪式，这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他们在梦中清醒并探索不同的『世界』。」

多娜瞪大眼睛，男子说的内容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她依然是有听没有懂。

「呵呵，」看多娜的样子，男子觉得她十分可爱，笑容里有着对待晚辈的喜爱「就是一种，纯粹的意识世界。」

「像是意念吗？」多娜皱着眉头思索。

「这是一部分，所谓意念就是目的，我们的确要动用意念才能达到梦境的世界。」

「什幺样的意念？」

「要吃得健康、要更有钱、要变美，这些都是一种意念，所以，在梦境之旅中的意念就是：在梦中保持清醒！」

多娜想了一下，试图理解「像是灵魂出窍吗？」

「对！可以这幺说！」男子显得很开心，「在中国文化里，是会把梦和魂魄做结合。」

「所以你会清醒做梦吗？」多娜迫不及待的问道。

男子不辜负多娜的期待，用力点着头道「会！」

多娜眼睛顿时闪亮亮的，丝毫不含蓄的追问道「这算是一门催眠术吗？」

「我不会这幺说。」男子笑着更「清醒做梦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念去达成，但催眠需要他人的借力。」

多娜近乎瞪视般看着男子，眼神有着藏不住的期待「那你可以教我吗？」

男子点点头，不等多娜细问，开门见山就道「第一步就是，今天晚上记住妳的梦境，详细的写下来。」

＊

和高本俊秀互道晚安，图宁关了对话框。

高本俊秀是个不错的人，下午喝咖啡的时间也过得很愉快。

高本俊秀问她「像妳这样的女人，为何没有对象？」

图宁笑着反问「像你这样的男人，为何没有对象？」

然后两人都笑了。

高本俊秀只是来台湾考察，不知道他会待上多久，但图宁不是太介怀，或许就是因为高本俊秀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图宁觉得交往看看也无所谓。

图宁刷好牙，坐在床上抄起抱枕，她已经想睡了，但她想到了多娜，所以她又打开了手机，只是让图宁意外的是，聊天纪录还停在昨天。

多娜今天没有和小甜心聊天，是因为睡着了吗？图宁想。看着昨天的聊天纪录，多娜和小甜心聊到的音乐，图宁突然想起一首摇篮曲。他们工程师身为过劳界的一员，总是不忘记在一口咖啡一口甜甜圈之余，调侃一下彼此。想了一下，图宁缓慢的打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