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家家户户悬挂艾叶、菖蒲,喝雄黄酒,佩戴彩丝、香囊,全家人采杂药煎汤沐浴,为祛病、辟邪、除瘟等。
近来诸事顺利,蒙古人拿下白帝城后,并未进犯重庆,反而大军开拔朝东增援,传言是江南人抗元十分勇猛,蒙古人颇有些疲于应付。人人都似心中重石落地,生出些希翼来,这个端午过得颇为应景。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酒席摆在院中,大人小孩沐浴后换上最中意的衣衫,挂上香囊。正书和明月让陈叔和吱吱不用拘礼,带着宁儿一起吃酒过节。
陈叔抱着牙牙学语的宁儿,“叫爹爹,爹爹。”听她口齿不清地努力,“大大,大大”。 几个大人轻松笑起来。
明月心里隐隐有感觉,又怕是空欢喜。等下次正书归家时,许是能有准信的。她遥想着明年此时,和面前正逗弄宁儿的吱吱陈叔一般,她和正书抱着他们自己的孩儿,给他挂上亲手编织的七彩丝带。
她藏着心事,席上多饮了几杯,面颊晕红,颈上汗水晶莹,胸脯起伏,娇艳欲滴。正书看得挪不开眼。他这月回来的勤,晓得那衣下曲线有多诱人,被他夜夜抚弄吮吸,果子般饱满成熟。
他嗓子发痒,脑中全是两人行房时明月的媚态。
正书轻咳,缓缓举杯:“来,饮完此杯,我和明月先回房了。“
明月窘死了,他这是司马昭之心。吱吱和陈叔忙举杯回礼,几人含笑端酒一饮而尽。谁也没有留意到一处乌云悄悄遮住那皎洁月光,已是风雨欲来的前夕。
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佳节。
几天后,噩耗传来,另一只蒙古大军直逼重庆,约两万精兵,重庆终是要面临长久以来最为恐惧的劫数了。
好几个礼拜过去了,正书和陈叔没有消息。从城里出来的难民,有时会找到明月住的村落里讨水讨饭,接着再往南逃。他们谈到城里一阵子静得吓人,一阵子钟声镋镋,杀声震天,哭声盈耳。
“那些元军也是汉人的,他们喊杀时我们都听得清楚,”那个讨水的婆子边喝边讲,“真真是作孽啊,帮着那些蒙古蛮子,自己人杀自己人。”
村里也有人跟着难民逃,明月不想走,吱吱就要生了,而且她要等正书。
六月的时候,侥幸逃出来的人说,那些元军是如何从城下进攻,潮水般一波波涌上,又如何被城墙上的守军用箭射,用刀砍,一波波倒下去。好多人家里都有亲人战死,街上挂满白布,夜里没人敢出门了。
明月迟了的月事也来了,看着亵裤上的些许血迹,她茫然,心似乎也渗出血水来。
初十那日,吱吱生了个小男孩,明月忙得精疲力竭,抱住那个软软的婴儿,这些天第一次笑了。
明月有时梦到正书满身是血,倒地不起;有时梦到正书瘦骨嶙峋,哀哀呼救,而她无能为力。有时睁眼直到天明,醒着时的担忧比梦里还要好过些。
又是一个无眠的深夜,屋外大雨倾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连路过的难民都见不到了。
突然院中传来模糊的哐嘡嘡的响声,明月心快要跳出胸口,她抓起备好的菜刀,拍拍身边的吱吱,”吱吱,醒醒,外面有人!“吱吱惊醒过来,下意识抱住睡在里面的婴儿,再伸手去晃宁儿。
隐约的脚步声来到房前后分开,一个朝着这边,一个往明月的卧房去了。门外随着敲门声,是陈叔在轻喊\"吱吱,开门“
明月跳下床,飞奔着去拉门栓,踩在门口的水洼里,才意识到未着鞋袜。她这样光着脚淋着雨跑到自己屋内,扑过去抱住了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紧紧抱住对方,两人许久也未分开。直到正书轻轻推开明月一点,”月儿,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