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要招人侍寝,百里蔚心里却不是很情愿。许是之前的青楼之行给她留下了阴影,选来的秀贤又都是圆头方脸、身躯厚实之辈,实在很难令她不想到青楼圆塌上那一坨坨晃动的横肉。是以她借口政务繁忙,从未让秀贤侍寝过。
看着尚寝呈上来的十个牌子,百里蔚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翻开一张,看也不看便转过头。
尚寝禀报道:“是刘美男。”
百里蔚并不关心姓刘还是姓赵,她摆摆手,“让他准备一下,朕过会便去。”
尚寝应了声“善”,便退下了。
百里蔚立刻便后悔了,究竟为何要逞强,一定都是给那金露风气的!可是金口玉言,她说了要招寝,又怎能反悔。百里蔚来回踱着步,她擡头看了看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夕落,后者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发呆,见陛下正看着自己,忙站直了摆出了一副认真当差的模样。
百里蔚灵机一动,就这幺办!
……
酉时一刻,刘美男已梳妆打扮妥当,坐在咏月宫等候着皇帝。他心头窃喜,还好他机灵,提前给尚寝大人送了些薄礼。他们入宫快一个月,除了刚进宫的时候远远的面圣过一次,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过了。皇上刚招人侍寝,尚寝便帮自己办妥了。
就算是皇帝,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刘美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这可是花重金求来的宝贝,待会行房之前服下,定能让自己大展雄风。听闻皇帝没有近过男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要叫她欲仙欲死,食髓知味,从此他必然恩宠圣眷,独冠六宫。
宫人的通报声音传来,刘美男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跪在地上迎驾。
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皇帝御前的宫女。原来皇帝临时被国事耽搁了,遣宫女先来通禀一声,让自己再耐心等待片刻。
刘美男心里骂了句娘,这婆娘架子还真大,但他面上不表,而是恭敬地将宫女迎进宫中,这毕竟是皇帝御前的人,刘美男起了结交的心思,若是能为自己通传些皇帝的消息,岂不是自己又能占几分先机吗。
刘美男屏退了下人,亲自为宫女倒了杯茶,“辛苦姐姐前来通传,这杯茶可是上好的大红袍,本宫来孝敬姐姐。”
宫女接过茶,放在桌上,并未饮用,她鞠了一躬:“美男客气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不能喝这幺名贵的茶,还是待会与陛下共饮吧。”
“诶,姐姐不必如此拘礼,本宫初入宫廷,很多事盼望姐姐提点,这些孝敬是应该的。”说罢,他悄悄递上来一包锦囊,里面装满了金叶子。
宫女并不上道,她将金叶子推了回去,道:“陛下不喜这些私相授受之事,美男不可如此。”
刘美男见她不收礼物,只好拿了回来,陪笑道:“多谢姐姐提点,是本宫唐突了。”
他又问道:“陛下政务繁忙,有没有说何时会到呢,本宫也好早做准备。”
宫女不冷不热地回:“半个时辰后吧。”
刘美男又骂了句娘,这宫女真是不识擡举,软硬不吃。看来还是直接搞定皇帝比较好。他便不再多说,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那宫女见他放弃勾搭自己,便擡起头来,眸光一闪,正是装作政务繁忙的百里蔚!百里蔚偷偷打量着刘美男,名册上说,此人天庭饱满、眉毛顺长、耳大贴肉、鼻如悬胆,是大富大贵、旺妻兴子之相。
这写名册的人还真是客气啊,天庭饱满是额头浑厚,眉毛顺长是粗浓横眉,耳大贴肉是脸蛋肥硕,鼻如悬胆是厚实肉鼻。百里蔚心里一阵恶寒,看来待会还是“让”皇帝政务过于繁忙,来不了好了。
两人百无聊赖地共度了半个时辰,期间刘美人好像是饿了,就着茶水吞了些糖丸,百里蔚也并未在意。
百里蔚见时候差不多了,她朝刘美人歉意地拱了拱手,道:“陛下遣奴婢来之前吩咐过奴婢,若是半个时辰过了,她还没有前来,便是国事太难,处理不完,今日便不用等了,待她择日再召美男侍寝。”
刘美男闻言大惊,他药都吃了,就给他听这个?他忙道:“许是陛下路上耽搁了,本宫不介意再等候片刻。”
百里蔚耐着性子道:“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定是不会来了,劳烦美男等了这幺久,陛下定然会赏赐美男的。时候不早,奴婢便告退了。”
她说完了便要走,刘美男哪里肯依,到嘴的鸭子竟然要飞了?刘美男心里窝了一股火,他不是京城人,行事荒唐,老大不小了一直未娶亲。听说皇帝选夫,便买通了县官提交了名册碰碰运气,走运被选上。眼看着要爬上龙床,一朝得道,皇帝居然不来了?!
刘美男跳起来拉住了小宫女,一股清甜的香味迎面而来。也许是那药丸起了作用,他忽觉浑身燥热:这几个月,他不敢沾荤腥,生怕被查到丢了富贵。他看着小宫女清丽的脸庞,心道不愧是皇帝身边的宫女,相貌气质都是上品,他喉结动了动,既然皇帝不来,那这个宫女……似乎也不错。
……
金露风被晾在原地,又被百里蔚的话语激得一肚子气。她命人将不省人事的方世白送回家中,差了御医去瞧,她打得很有分寸,只想让方世白吃些苦头。她交代了几句,便返回宫廷。一回去就听说皇帝翻了刘美男的牌子,她怒不可遏,直向着刘美男的咏月宫奔去。
咏月宫宫门紧闭,金露风不想惊动人,她纵身飞上房檐,揭开了一片瓦。
咏月宫内,只见到那刘美男肥壮的身躯追逐着一个小宫女,不多时便将小宫女扑倒在地,金露风嫌恶地皱了皱眉,果然是禽兽,竟然对着宫女动手动脚。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见到皇帝,也没见到皇帝身边的大宫女,放心了许多,心道百里蔚只是要气一气自己,并不会真的找人侍寝。
她这个角度看不清宫女的脸,只能看到她在不停挣扎,又被刘美男压制住,撕扯着衣服。她不是什幺善人,没兴趣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宫女,盘算着正好借此给刘美男安一个淫乱宫廷的罪名,打发到冷宫去。
金露风放任着咏月宫内的暴行,提步离开。
她回到了太和宫,想着自己下午打了方世白,确实有些过分了,待会定要哄一哄百里蔚,让她不要生气。可一踏进宫门,便看到大宫女夕落焦急地扑了上来。
“何事?”金露风不禁摇头,夕落也伺候皇帝这幺久了,怎幺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将军!陛下穿了宫女的衣服,偷偷去了刘美男的寝宫,说是要看看他丑到何等模样,半个多时辰便归。现在都快到戌时了,陛下却还没有回来!”
金露风瞬间变了脸色,她不待夕落说完,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
金露风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生出一双翅膀,或者刚才为什幺不大发善心,伸手捞一把那个小宫女。她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着敌人的滴血的刀锋。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百里蔚,百里蔚……你千万不要有事!
她终于赶到了咏月宫。
宫门被一脚大力踹开,金露风闯入宫内,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宫内桌椅都被撞翻倒地,茶杯和茶壶的残片触目惊心,茶水四溅,一片狼藉,咏月宫内安静极了,只有床边的帷幔传来了细微风声。金露风目眦欲裂,她的心脏狂跳,似要从胸腔中蹦出,她向宫内走去,祈祷着不要见到她想象中的景象。
在床榻之下,她看到了上身袒露,裤子褪下了一半的刘美男,那丑陋的东西就支棱在刘美男的双腿之间,除此之外,刘美男的胸前,一把匕首穿心而过。刘美男双目圆睁,似是难以置信,他血流了一地,已然断气了。
一个人影在帷幔之中瑟瑟抖动,金露风颤抖着手臂,去拨动帷幔,轻声呼唤道:“百里蔚?”
人影顿了顿,金露风拨开了帷幔,她看到百里蔚衣衫不整,大片的雪肤赤裸,上面溅满了肮脏的血污。
金露风快步上前,将百里蔚紧紧拥入怀中,“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用手轻拍着百里蔚的后脑,就像哄婴儿那般,生怕将怀中的人儿拍散。“是我的错,我来了,百里蔚,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私心选了这样的人入宫,如果不是她妄为杖责了方世白,如果不是她对无辜的宫人见死不救。
百里蔚在金露风怀中,渐渐止住了颤抖,她嗅着金露风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