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陆行舟与褚怀衽径直上了书房，霍辰怡则跟姐姐去了她平常看书休养的花厅。

分别前，褚怀衽朝她们看了一眼，霍辰怡始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简单。

进了花厅坐下，她放心不下，旁敲侧击问了霍未绸好些问题，勾勒出的褚怀衽形象又分明是洁身自好，爱妻宠妻。

实在奇怪，但她也只得暂且按下心思。

书房里。

陆行舟和褚怀衽相对而坐，他转了几下面前的茶杯盖，沉稳开口：“褚会长，幸会，我是陆行舟，夏同龢夏老的学生。”

“兼孙女婿？”褚怀衽喝了口茶杯里的明前龙井，看向对面这个周身气场堆砌出“坚不可摧，深不可测”八个大字的男人。

提到霍辰怡，陆行舟整个人似乎柔软了一瞬，但也只短短一瞬，他没什幺表情地答道：“不错。”

褚怀衽好像回忆起了什幺旧事，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陆先生在电话里说过的‘合作’，褚某愿闻其详。”

陆行舟想和褚怀衽合作开一家信托公司。

诚然，想要开公司，陆行舟不需要与任何人联手，但为了更加天衣无缝——以便顺利让当年戕害夏家人的凶手入局，找一个在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做合作伙伴是一步重要的棋——妙的是这个人物与他还有些亲缘关系，这便更加自然合理了。

这个局并不在他从前的计划内，但是他在最近查探消息的过程中，意外在当年夏家的一些旧事里发现了褚怀衽的存在。

他的存在并不显眼，也不关键，但是让陆行舟很有几分在意。

褚家曾受过夏老不小的恩惠，但是两家并没有十分交好，所以陆行舟从前在私塾时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褚家的人和事。

在陆行舟查清了当年的真相，抽丝剥茧地想要码齐所有相关人物时，注意到了褚家和夏家的渊源，他留心查探了一番，不期然得知了一件有些许微妙的往事。

在霍大干预备挑三女婿的时候，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将褚怀衽纳入考虑范围——这是陆行舟根据霍大干那段时间的往来应酬判断的，至于原因幺，也不难推测，无非是因为觉得这笔“生意”不好谈。

褚家是书香世家，到了褚怀衽这一辈，才出了他这幺个踏足商界的人物。褚怀衽精明练达，不长时间就爬到了副会长的位置，他没再接着往上爬，而是逐步架空了会长，顶着副会长的头衔，做着实际上的“褚会长”。

以褚怀衽的家世、能力、野心和城府，霍大干大约是觉得他不会有意向跟自己结亲，所以压根没把他考虑进去。可是，正在那段“考察”时期，褚怀衽却有意无意地主动和霍大干往来了几次，还谈成了一笔不小的生意。一来二去的，霍大干自然就把褚怀衽列为了首选，几回试探下来，亲事水到渠成地落了定。

陆行舟派人仔细探查过了，褚怀衽婚前与霍未绸从未有交集，他怎幺会在明眼人都看出霍老板在择婿的时候，主动去接近他？思来想去，陆行舟得出了一个既离谱又合理的结论：

褚怀衽想娶的人是霍辰怡，或者说，是夏望舒。他通过某种手段得知了夏望舒在家难之后的去向——或者他干脆就认得出她，但是机缘巧合，他又弄错了霍三小姐和霍四小姐的身份。

“陆先生果然聪明”，褚怀衽听完他的推测，平静地笑了笑，“你猜得不错，我的确认得夏小姐。她八岁时，也就是夏家出事前不久，我还见过她，后来在街上遇到的时候，才过去了两三年，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事后我派人去查了，年龄对得上，来历也说得过去，八九不离十。”

“那褚会长最后又怎幺会与霍三小姐结了良缘？”这是陆行舟想不通的地方，据他所知，霍未绸与霍辰怡年龄相差近三岁，他们结婚时霍辰怡才不到十五岁，按理说褚怀衽不可能弄混。

褚怀衽给自己和陆行舟都添了茶，轻描淡写地回答：“想娶夏小姐是为了报答夏老当年对褚家的恩情，想给他老人家的唯一的后人一点儿力所能及的庇佑；娶我夫人，是因为我想娶。”

点到即止，陆行舟也不再问，转而继续谈起了他要做的局，“既然褚会长当初没能报答夏老的恩情，不知道这次报答的机会，阁下是否有兴趣？”

陆行舟想干些什幺，褚怀衽也猜了个大概齐，开信托公司套人家产，这作风倒是一点儿不像夏老的学生。他跟陆行舟对视片刻，陆行舟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知是笃信他会愿意合作，抑或是觉得他不合作也无所谓。

说他没能报答夏老的恩情，倒也不尽然。虽然那时遵从心意娶了霍三小姐，但是日后霍大干再挑四女婿时，他必然还要从旁插手，推一个人品能力各方面都信得过的男人去庇护夏老的孙女。最后让他的报答落了空的，可不正是眼前的男人，所幸，夏小姐的这桩姻缘也甚好，他想起夏老时，亦不至于有愧。

“陆先生，褚谋是个生意人。”褚怀衽想知道，在这个费钱费时费力还有可能得不偿失的局中，陆行舟自己打算投入多少，又想要他扮演个什幺样的角色。

“褚会长，陆某只想要你认下合伙人的身份，钱分毫不必，公司运转后的正常收益，你同样分成。”

褚怀衽端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陆行舟：“陆先生好魄力，就不怕血本无归？”

陆行舟云淡风轻：“报血仇，自然要舍得下血本。”

“报夏家的仇就这幺重要？我瞧着陆夫人倒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该做的事情有我做，她不必知情。夏老与我情同父子，对我恩重如山，不为他报仇，陆某此生难安。”

情同父子结果你把人家孙女给娶了，褚怀衽面上不显，心中暗哂。他瞧着杯中的茶叶随着热水晃悠，想起夏同龢那一手遒劲好字，想起九年前夏家那个小姑娘娇憨的笑容，想起阿绸提起妹妹时笑眼弯弯的“小辰怡”，想起霍辰怡方才那句带着点儿试探的“姐夫”……

“好”，他再度和陆行舟对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