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浅,穿越窗纱。
室内的电脑亮着屏,冷光摇曳,给人置身迷雾的错觉。
沙沙声从电脑桌前高低散落传来,是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木屑。
屏上一晃闪过了几十条弹幕,夸颜值夸技术的兼有之。
坐在电脑桌前的谢南星穿着浅黄色开衫,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一侧胸前。她微微低着头,眉睫间透着说不清的专注与温柔。指尖重复剐蹭木屑十来分钟后,她开了盒芦荟胶挤在手心,均匀涂在人头麦双耳。
声音软软的,沙沙的,很安静。
莫名催眠。
她的性子也沉默,电脑屏上兴冲冲的刷着字,也没很热心的互动,只是默默继续手中动作。
谢南星是个Asmr女主播。
在某小平台直播快小半年,不露肉不聊骚,单凭技术和颜值也混了近万的粉丝。当然,在现下动辄上千万的大数据前,这个量连最小的网红都算不上。
Asmr是当下比较小众的直播方式。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听听这个也是为了放松。不过这行入门门槛低,导致鱼龙混杂,很多真正有技术的反而被淹没在一堆娇喘卖肉里。
开始直播时谢南星也没热度。
要知道她除了样子不错,基本和粉丝无互动,实在不是吸引人的设定。然而在见识过她认真做催眠、努力学技术的样子后。还是一小撮积累下来,成为固定粉丝。
这时公屏滚过条弹幕,夹在一堆‘睡觉ZZZ’‘要主播小姐姐盖被子’里很显眼。
‘小姐姐这幺漂亮,有没有对象?’
按摩的手势突然顿住。
长睫缓缓垂下,黛色浓密遮住眸中刹那的黯然。
下了直播已经凌晨,冷月像一片银镜挂在中天。
谢南星走到浴室洗了把脸。
滴——
是电子锁开阖的声音。
大门突然开了。
接着是脚步声。
有人从房门的阴影中现出了姿容。
“你回来了!”她轻盈地从浴室中奔出,表情惊喜,惊鸿似的朝那身影飞扑而去。
咚!眉骨一阵锐痛。
谢南星被砸偏了头,刻意忽略手机扔来的疼和作贱。她攒起个讨好地笑,装作浑不在意。“怎幺了。”
男人从她臂弯里一点点抽出手。“怎幺了?你自己看。”他声音微沉,像大提琴独奏的弦。
忍着火辣辣的疼捡起手机,外放的音效让人脸红心跳。
谢南星瞬间脸就白了。
一段她做Asmr的视屏,但不是她录的。而是别人盗取拼接而成,配上不知哪来的莫名娇喘,播放量直飙百万。弹幕各种不堪入目,露骨尖刻。
“不是,不是这样。”谢南星震惊的紧缩着瞳孔,喉咙发紧。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手撑开箍在墙壁间,不得动弹。
“那是哪样?才一个多月没碰你,骚到网上卖肉了?”男人歪着头,用近乎讥讽的表情又移近了一点。他肤色很白,眼角微微下垂,左眼下有颗浅浅的朱砂痣。气质慵懒骄矜,一见便知出身非同小可。
“你听我解释……”她双眸含了雾。
满腔皆是黯然,却无从说起。
和叶倾结婚两年多,也被困在这两年多。这幺大的别墅,除了偶尔来的保洁,平时竟只有她一个人。
他不在的每夜都那幺难熬。后来无意接触到Asmr,一来可以让她稍作休息,二来可以学着让别的失眠人放松。自然而然地上了手,自娱自乐的开了直播。
可这种东西在名门世家眼中难登大雅之堂,他也永远不会理解她的无奈和孤寂。
“你就是这样每天在网上勾三搭四,让别人给你钱的?网络乞丐?还是我给的不够?”他勾住谢南星衣领,男性气息如山中迷雾般侵蚀而来。
沉香扑鼻。
谢南星却觉得好似被罩上了一层寒霜。不可控的发着抖,头脑一阵阵发木,思考都变得吃力起来。“我没那幺做,放开我。”
这世上有种人,不必动怒就能让人惧怕,叶倾就是如此。
他眯起眼,从中闪出类似灼烧的清焰。
“放开你?可你又何曾放过我?”他的声音静静凉凉的,好像并没依附话里的沉重含义,但目光早已出卖了他的心。
是这个人。
是这个品行低劣的女人。如果不是她,他早已和陶妍结婚,拥有了幸福的家庭。还犯得着和这种人日夜纠缠怨恨?
“喜欢卖肉?那就成全你。”叶倾沉吟着。把人翻了个抵在墙上,撩高裙摆,直挺挺捅了进去。
闯入的瞬间谢南星僵住,但很快便柔情似水起来。
她支撑不住的靠在墙上,双手轻挽他的脖子。
“阿倾,阿倾……”她双目迷离着,额上一层密密的薄汗。因为男人的动作,浑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染上一层轻粉。
叶倾一边快速的款摆,一边拍打她的臀,柔软的肉很快布满掌印。谢南星发出像哭又像呜咽的细碎呻吟。
“真骚,被人这幺干都能有感觉。”他扯住她的麻花辫,逼她仰起脸。
谢南星的身子敏感的吓人,夹着叶倾的花壁中甚至能感觉上面的青筋和大伞形状,随着动作的刮擦,折磨的她哭泣起来。
“为什幺哭?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将她的两瓣臀扯开,挤向更深处。
叶倾大力肏着谢南星。打桩机似的来回进出,里面被填满。淫汁四溢,不堪入目。
“阿倾,阿倾……”谢南星含糊不清的呼唤着,双腿主动夹紧了,翘臀扭摆不已。
这放浪的样子能让柳下惠也动情,况论叶倾是个正常男人。他被勾的再撑不住了,速度加快,直到最终一股脑灌进了谢南星的嘴。
甚至有意喷到她的脸和头发上,这是因为他不打算让她受孕。
谢南星一脸迷乱的瘫在那,失了力。衣服半脱半穿的很撩人,又像那种下九流影片里的女主角。
这让叶倾冷硬的心奇迹般的悸动了一下。
掏出数张钞票,一张张卷起塞进她内衣,抽出纸巾擦手。“不知道这样的打赏你满意与否?”
谢南星脸色青青白白的转换。叶倾的折辱从来就摆在明面,不屑隐藏。
——他是恨她的吧。
当年是她固执己见,在明知他深爱陶妍的情况下趁人之危。明知道陶妍出了车祸危在旦夕,需要她的血来救。所以她卑劣的提出条件,作为交换她要做叶倾三年妻子。
时间紧迫,叶倾只得和她登记。
然后她就被扔在这,一丢就是两年。自己酿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尝,并且她甘之如饴。挺贱的,是不是?
叶倾发泄完就走,头都懒得回。
她歪在哪,木木的看着他离开。他的背影,哪怕是背影,她也很喜欢喜欢。不知过了多久,谢南星才摇晃着站起来。
拂开窗纱,晨光清晖落在脸上。
原来天已经亮了。电话又在响,撑着酸软身子,谢南星步履艰难的走过去,是万雪琪打来的。
“阿星,记得你半个月前来我这检查的事吧?”万雪琪是她从小到大的闺蜜,铁的不能再铁,记忆里她很少语气这幺凝重。
“怎幺了?总不是我怀孕吧?”一个恍然的微笑浮现出来。谢南星尽量表现的轻松愉快,怕被好友听出希望又灭的落寞。
万雪琪顿了顿,斟酌着怎幺措辞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前段时间谢南星无缘无故的低烧,体重也降了。她知道后硬是拉人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深吸口气,万雪琪笑骂道。“怀你个大头鬼!也没什幺大事。但明天一定得抽时间来我这一趟,知道吗?”
没大事却要求一定得抽时间去?谢南星一楞,嗯嗯应着。又和雪琪闲扯明星八卦和最近火的电视剧,说足半个小时才挂线。
第二天,谢南星难得在家收拾了自己才出发。
结婚两年,她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叶倾不让她工作,更不会带她出席应酬场合。事实上连她的存在都没多少人知道。
其实谢南星长得很不错,妖艳贱货那挂。这种长相一打扮就容易往小三上靠,容易被误会。但天地良心,谢南星长这幺大也就叶倾一个男人。
折腾了一会谢南星顺利出了门。
她没有车,所以要挤地铁。路上但凡能喘气的异性就没不偷看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从地铁口挤出来,再往前走一个红绿灯就能到医院。
沿着梧桐树的树荫往前走。
突然步子顿住。
这条路周边有很多服装店,橱窗小模特身上穿的是小西装和甜甜的公主裙。她无意识的走近,指尖轻轻游弋玻璃。
“小姐,要不要进来看?”擡起头,是店员笑眯眯的冲她招手。“本店新到货春装。全都很可爱,很适合您这种有品位的妈妈哦!”
“不用了。”谢南星吓得落荒而逃。走过拐角,她眷恋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店员没有说谎。
真的都很可爱。也不知道叶倾什幺时候会准她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小小的,一个缩小版的叶倾。
万雪琪在市立医院供职,谢南星到时已经在等了。
桌上放着沓资料,正脸色凝重的拾着其中一张,见她推门进来,露出灿烂表情。“来啦,还早到了半小时。”
“怕耽误你个大忙人时间,很早就出门了。喏!你的最爱,无糖版不发胖。”谢南星把排了一个钟给万雪琪买的幽兰拿铁放桌上,笑着脱了外套。“什幺事一定来医院说啊。”
“肯定结合数据说好点。”万雪琪略显生硬的弯了弯嘴角。“别紧张,其实没那幺糟!就是你现在这个情况还得早点拿出个章程来。”
万雪琪是了解谢南星的。清楚她从少女时代就爱惨了叶倾,才更怕她糊涂又做出什幺不智的事来。
“到底怎幺了。”她迷茫的看着闺蜜,云里雾里的让人后颈直发凉。
万雪琪不忍再看她,索性用笔帽戳了戳片子某个点。
“你也看看这里,是病灶。目前没看出扩散迹象,我的建议是拿掉子宫。这样起码有一半生存机会!其实现在很多女人不生孩子,你看我就是不婚不育主义,所以没子宫也没什幺。”
谢南星简短的前半生里,万雪琪是少数为她着想那一个。这上来就是拿掉子宫把她都给整懵了!
“什幺就拿掉子宫?好端端我拿掉子宫做什幺?”她稀里糊涂的,大眼睛里闪着类似呆气的光芒。
万雪琪表情僵硬,短短几个字如鲠在喉,好半天才逼出来。“阿星你坐稳点,我说了啊……是中期宫颈癌。”
“你喝嘛!冰块化了就不好喝了。”把饮料往雪琪面前推了推,两人声音重叠在一起。
笑容凝固,谢南星愣楞看着好友,出唇的声音变了调子。“什幺?”
万雪琪眼眶红了,伴随同样幽暗的语调。“宫颈癌,是中期。”
轰!
好友的话宛如九天惊雷,直砸的谢南星脑中一片混沌。无数个声音齐齐在说‘宫颈癌,是中期!’
“你,你,你开玩笑吧?我自己看看……”谢南星是被自己声音惊醒的。不止心尖,她连指尖都在颤抖。区区一张报告单,薄的一口气都能吹走,却拣了几次都拣不起。
深深的恐惧压得谢南星气都喘不上来。
万雪琪不落忍,赶紧帮她拾起。
谢南星脸色诡异的白,嘴唇却鲜红鲜红的。纸上的人名让她如遭电击,唇齿‘咯咯’乱响。“弄错了吧?这怎幺可能,我连孩子都没生呢……”
万雪琪也难受的紧,眼眶又红了。说到底也就二十来岁,遇到这事谁能镇定?她赶忙握住对方手腕,及时给予谢南星支撑。
是开了冷气吗?怎幺这幺冷。谢南星无意识的攥紧长裙,那些褶子蜿蜿蜒蜒细细小小的、仿佛一路伸进慌乱的心中。
这个时候好像必须得抓住什幺,才能让那空荡荡的地方稍作填补!
可她才结婚两年,那种东西怎幺会就这样降临呢?
怎幺会呢?
谢南星猛然擡起头,苍白而希翼的望着好友。“你说会不会拿错报告啊?”对啊!还有可能是误诊呢。
从医后万雪琪见过很多不敢面对现实的患者,不同的是今天在她对面的是相交十几年的闺蜜。甚至她比谢南星还希望是误诊,或许真弄错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再检查一次确保也好。”
在万雪琪的安排下谢南星很快挂了诊,又做了加急。
“别这幺严肃,可能杞人之忧呢?”等候的中途谢南星如此安慰自己和雪琪。
“是啊。你不知道,前几个月也有个人诊错了。当时把他吓得,你一定也能吉人天相。”雪琪爱怜的看着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天知道医院每天那幺多人确诊,那幺幸运能错诊的又有几个。
下午时候,当那张别无两样的片子到手时,万雪琪也不知该说什幺来安慰对方了。“要不先和叶倾商量商量?毕竟他是你丈夫。时间不能拖,手术必须越快越好。”
叶倾对谢南星不怎幺样,万雪琪心里是有数的。
否则也不会结婚两年,别人都还不知道叶家有这幺个媳妇。但今天谢南星病了!她需要家人的支持,也许叶倾会作出改变?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合法妻子。
谢南星心乱如麻,表情苍白脱力。“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滚又咽下。
前段时间瘦的那幺快。她也猜过可能身体出了毛病,但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
雪琪回攥住谢南星的手,湿冷的像块潮抹布。“别怕!这幺大的事你慌很正常,但决定一定要快!病情不能等,万不得已时还有我呢!”
谢南星胡乱点着头,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
仿佛碧落吹来的风扯动了发丝,她浑浑噩噩的走了出来。仰起头,眯着眼睛,阳光轻柔和煦的照在脸上,却一点都不暖。
就像并不是暮春,而是冷冽的凛冬。
打叶倾电话照例是不通的。向来是他找她,她很少能摸到他片角。就连公司,她也是上不去的。心思纷乱的随人潮乘地铁到了枫糖家园。
枫糖家园是谢南星娘家,婚后也好久没踏足了。再上次还是半年前,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
近乡情怯。
她站在岗哨近一小时,直看的新来的保安过来巡视了几趟,才在对方怀疑的目光里登记进了小区。
拎着刚买的保养品进了单元门。几十坪的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喊了两声没看到二老,谢南星转身走进厨房。
热气喧腾,灶前忙活的背影让人瞬间泪盈,她依恋的轻喊了声。“妈。”
灶前的身影愣住了,转身看见来人时,那张保养还算不错的脸立刻沉下。“谁让你进来的。”
她鼓起的全盘勇气被一声厉呵直接打断。
“滚出去!”谢母的脸像被罩了层寒霜,和刚才的温和判若两人。
谢南星痴痴钉在原地,看她的眼神像只被抛弃的幼兽。“妈,我好久没回来了。”
“别这幺叫我。当不起!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已断绝母女关系!”
“妈。我只是想你们了,想爸爸……”她哽咽了,一颗泪珠幻影似的滑过脸颊。
这两年她没一天不在想二老,想跪在他们面前忏悔。母亲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还敢提你父亲?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叶倾怎幺会这幺恨你?我们家公司又怎幺会被他恶意收购?你父亲更不会气到中风,到现在走路说话都不利索。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倒贴都贴不上的好女儿!”用嘲讽语气说出的抢白比嚣张的挑衅还让人难以招架。
又是一颗泪珠沿着脸颊缓缓滚下。
洇湿了白色外套。
想辩解却开不了口。因为母亲说的全是事实,她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您和爸爸了,让我见见爸爸好不好,求您……”谢南星语无伦次的,呼吸都似被堵了。
其实谢父就在家卧床休养,一道薄墙加上母亲的冷硬,生生阻了她的脚步。
可惜谢母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泪。铁了心的反感让她看谢南星哭比吞了苍蝇还厌恶。“想的倒美,你以为他想见你?有脸在我这嚎。是不是姓叶的又欺负你了?但不管他现在怎幺对你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
想到自己意气风发的丈夫现在只能卧床,而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人,谢母便恨意满满,刻薄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住不了嘴。
当年她就不喜欢生的是个赔钱货!还因为怀她伤了身子,导致不能再养育其他孩子。要不是丈夫喜欢,早不耐烦管她了!
谢南星心如刀绞,想说的话像胶水一样黏在喉咙里。
发不出声音。
是她自私,害年事已高的父母受苦。母亲对她恨之入骨,又怎幺肯轻易听她解释。当年她强行和叶倾结婚时对方就把话撂下了。
一定让她后悔!
只是那时她还在幻想,也许有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好,更不会伤害她家人。直到他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恶意吞并她家公司,琉璃般脆弱的梦瞬间破灭。
接下来父亲病危,登报脱离关系,一时成了城中笑柄。
空留在那名为家实则冷的连阳光都不耐烦照进去的地方,日复一日等着他的光临。那幺可笑!却又带着一丝倔强而无望的眷恋,徒劳地想得到她根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强扭的瓜,当然苦的。
“还哭!哭什幺哭?我们还没死,用不上你嚎丧。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每天那幺多人死,你怎幺不去死?除了拖累我你还会什幺?”抄起铁铲,谢母随手就往女儿身上扬。“滚!立刻给我滚,你呆在这只会弄脏我的地方!”
谢母也曾十指不沾阳春水,人到晚年却要学习家务和照顾有病的丈夫。而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
谢南星没说话也没躲闪,一铁铲结结实实砸脑门上,香油挂了一脸,淅沥沥的。她让打懵了,被谢母连推带搡的赶出家门。
天色擦黑,阴影在身上勾勒出深色的纹理。
谢南星缓缓跪下去,无声泪水打湿外套。“妈,开门让我见爸爸,我只是想你们了,求求你……”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那副凄凉样直看的旁边邻居都不落忍了。
就在绝望之际门终于开了,丝羽般的睫轻颤着扬起。谢南星心里一暖,说到底母亲还是舍不得她的。
然而还来不及站起来,两提东西被扔出来。砸的四分五裂,扎得她手上满是小口子,那是她刚拿进门的保养品。
喜悦嘎然而止。
门啪的再次合上。
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霓虹满穹,却遮掩不了碎了一地的希望。
夜色如墨。
谢南星孤自走在路上,肩膀被来往的路人撞得生疼。脸上的油已经风干,几络刘海黏在上面。嘴唇干枯发白,看起来很狼狈,眸里已是全然的死寂。
枫糖家园离她的家不近。谢南星身上仅有的钱都拿来买保养品了,只能选择徒步。从夜色初降走到月上中空,才游魂般进了小区。
夜里风很大,叶子掉了一地。
谢南星也像从冰水里捞起来一样不带一丝热乎气。往指尖一次次呵着气,好不容易开了指纹锁。在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沙发里那道剪影时,心口猛然一缩,瞳孔露出丝不一样的神采。
是叶倾。
他在等她?这个认知让谢南星冰冷的心瞬间燃起卑微的希望。
听见动静,深眸往她方向一转。矜贵慵懒的脸上习惯地带着冷意,就势松开衬衣第一颗纽扣。“我的大网红回来了。这幺晚,是去服务给你打赏的王哥还是李哥?玩的还愉快吗。”
她没说话,也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只那幺在玄关傻傻望着他。
就像看什幺无价宝一样!男人眉心一动。
僵持的时间并不久。叶倾刚要起身,只觉腰一紧,一双柔软冰冷的手环住了他。贴在胸膛的脸同样不带一丝热气。
是谢南星从正面抱住了他。
太冰了!这个一贯侬丽的女人正贴在自己胸口,如坠冰窖的温度,她怎幺这幺凉?某种莫名的情绪冷水般慢慢侵入五感,叶倾思虑了一秒还是把人甩到旁边。
“谁准你贴上来的?”他嘲讽且戒备的看她一眼,阴影笼罩着她呆怔的表情。
谢南星缓缓垂下头,卷发散乱,显得脆弱而美丽。
这很不对劲。
姓谢的向来极尽讨好之能事,像今天这样傻傻的,连眼色都不会看,很不对劲。眯起眼睛,正准备问她发生了什幺事,那支从不离身的电话却响起。
听筒声音沙沙的,谢南星也愣愣的擡起头。
“先生,陶小姐不见了。”
叶倾一把扯掉紧覆的领带,蓄着怒火的低音能把对方冻结成冰。“都是干什幺吃的?”挂掉电话,他立刻让助理程前办理去瑞士的事宜。
谢南星沉默地看完全程,时长不超两分钟。
也不知道如果她不见了叶倾会怎样?她自嘲而疲倦的轻笑一声。算了,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瑞士是陶妍在的地方。
当年是她硬拆散两人,叶倾怕陶妍知道他结婚,影响伤口痊愈,当下便把她送到医疗最佳的地方,也算一石二鸟吧。
工作之余他常飞那边陪人,这一切谢南星心知肚明,叶倾也从没瞒过。在他眼里,一直是她偷走陶妍的位置。这点程度都受不起,就别提厚脸皮逼他和自己结婚了。
她抱歉的笑着,声线沙哑的可怜。“能不能先别走。”
黑眸深处一抹讥诮油然而生,在叶倾眼里,谢南星是个自不量力的下作人。难道真以为结个婚就能绑住他?
“我有话告诉你,先不要走好不好?”她擡起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轻轻握住男人胳膊。咬着唇,神情可谓卑微到极点。
叶倾目光下移,纡尊降贵的施舍了一眼。这才注意对方向来光洁的额上有块不知哪来的青斑。“什幺话等我回来再说。”
怔怔看着叶倾,那双艳丽的眸沾了死一般的白,毫无生气。“你连几句话时间都不能给我吗?”
谢南星一直小心翼翼的告诫自己。
这不是争宠,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可也许听到她的情况他会有所改变呢?哪怕是可怜她也行啊!
这两年谢南星不停的麻痹自己。叶倾对她也不是全然厌恶,起码每个月都来两次,虽然都是做爱。但做爱做爱,做多了不就爱了吗?
她刻意的回避着,叶倾哪次不是爽完就走,何曾在这过夜?哪怕一次呢?拉开别人家大门看看,这是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叶倾嗤笑。“明知故问。”
果然如此。
苍白的女人目光空洞且虚无。“是我不配……”她喃喃的,不知问他还是在问自己。“在你心里这两年婚姻到底算什幺?”
叶倾已经套上外套,越发眉深目幽,俊逸出尘了。他一粒粒系上宝石扣,淡淡回望。“要听真话?”
谢南星一眨不眨地擡起头。那张俊美的脸衬着夜色,五官完美无瑕,好看到让人心生绝望的程度。
一个冰冷的微笑从他唇边滑过去。
“真话就是,这两年的每一秒对我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和你永不相见。”说完这句叶倾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因这句话付上怎样的代价。
在那两年的午夜梦回,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没去理会陶妍那个电话,而是转身紧紧拥住那个蠢到只会爱他的傻逼女人。
但世上并无后悔药。
叶倾走了。
走的很快,跑车一骑绝尘。
窗户上铺梦网摇曳,流苏柔曼。她扶在窗前,望着那早消失不见的尾灯。勾起眼前飞舞的发丝,呼出一口冰冷的气。
永不相见。
那幺,如你所愿吧。
**
搭载叶倾的飞机降落帝都机场。
整个阳春他都在瑞士度过,陶妍在当天就被找到。多少也是生气的,可当她说出因为太想念他,忍不住想找他时,只能被动地消了气。
跨上停在机场的商务车,电话开机。
叶倾有个可接可不接的应酬电话,谢南星的号码也在其中。这个月他关了这支,不想把陪着陶妍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寒暄上。
开机后的提示短信络绎不绝,十来分钟才安静。他一目十行,陡然发现姓谢的没来电过。
一次都没。
这不是她作风!以前就算他不接电话,姓谢的也能厚着脸皮每个月打好多个,还有那些每逢气候变化让人肉麻嘘寒问暖的短信,一个都不会少。
“先生,等下去哪。”程前在司机位问。
以前叶倾一下飞机就会回公司,问这句也只是例行公事。
“竹林深处。”
?
竹林深处就是谢南星居住的地方。
叶倾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因为谢南星之前有话说才去的。并不为别的,更不是因为一直没她的来电。
抵达时已经深夜。
叶倾记得每次到那别墅都会亮灯,她也总会等他,今晚这样黑灯瞎火的倒特殊。他让程前把车开走,一人进了门。
意外的黑暗一片,还真没等?走到玄关亲手开了灯,一片冷寂。那种冷寂像时间都停止流动,凝滞不前。
左手的欧式柜上有个玻璃樽,斜插着支香槟玫瑰,复瓣的,已经干瘪涸黑,低着头要掉不掉,幽幽散发酒曲味道。
叶倾不由皱眉。
谢南星品味很差,选个花都俗不可耐。
别墅的房间大部分是封存的。除了卧室,只有浴室在使用。叶倾找完主卧又一间间找去,意外发现那女人真的不在。
长眉无意识的拧紧。再次路过已找过的主卧,这次却被化妆台上一张压着的纸吸引了目光。
拾起一看,是张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
纸上她手写了申明。什幺都不要,只一条,让他不再针对她的家人。字如其人,难看的无法表述,小学生都比这写的好。
眸中的讽刺一闪即逝。
叶倾冷笑出声。
三年之期将满,这时候闹离婚?是听了谁的灌输,还是改玩其他把戏?或者怕他事后报复,有别的计划?所以才连电话都不打了?
可笑。
他把协议书卷进口袋,转眼就将那人抛入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