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来自何筱柔左边,坐在何筱柔右边的思雅并没有注意那些的声音,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
顺着思雅的眼神看过去——是一个男学生,西装剪裁合身,宽肩长腿,一个女学生高挑明媚,黑裙长发。一男一女就代表了全联盟的中学生。
两人教养素质很好,处于这种大场面不慌不忙、从容优雅,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男学生正是尼诺,何筱柔仗着自己坐在黑暗的观众席也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带队老师却在下一秒打断了她的沉浸。合唱团立刻到后台准备演出。
思雅、丽萨的领唱突然被退下了来,著名歌唱家封婷站到了领唱的位置。没有任何排练。
终于站在台上时,何筱柔的脑袋只剩下了一片恍惚空白,强烈的灯光把舞台罩得温热,台下的人变成了模糊的样子,一切只能凭借肌肉记忆麻木地动着。
皇宫就像一场梦,宴席在炽热的舞台灯光下一散梦就醒了,他们都回到了B区。
寒假之后,何筱柔升入A区的枫叶中学。
思雅因为是本地人去了另一所A区学校——中央附属中学,顾名思义,思雅是以考入中央大学为目标的,高中成绩已然不差的她为了这个天方夜谭还成为了声乐艺术生,因为文化课的分数可以低很多。
而在枫叶中学的何筱柔比起在向南初中时更加透明。
让她没想到的是,初中风光无限的诺亚也几乎泯然众人了,也许是因为他长残了,偶尔在学校远远望见,他没再长高,而是横向发展了;
更也许是A区这片更广阔的天地使他不再耀眼,周围的男同学比起向南中学似乎要更高大、也更富裕优越。
总之诺亚绝不会是跟思雅和明兰口中的那样,人气十足,受欢迎十足。
向南初中的男神诺亚在这里都只是一个局外人,那幺可想而知何筱柔在枫叶高中的大部分时期会如何。
果然不适应、不属于、不熟悉、不优秀几乎充斥着她的每一天。
这天上体育课时,老师要求组队练习排球。
何筱柔没有被和乙女分到一组,她很高兴,终于有机会拓展朋友圈了。
她和乙女是一进高中就相认,还被分到了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就住两人,初中补习班的同桌又做了高中的同桌。这是本是件有缘分的事情。
但在何筱柔看来不是。
事情在一开始就绑定了,熟悉的舍友会理所应当地成为同桌,更通常的是,这两人就是整个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了。
学校里60%是枫叶初中直升上来的学生,剩下40%是从稍差中学考进来的学生,比如诺亚、比如何筱柔、比如乙女。
就像刚开始一段时间班上的情形,枫叶初中升上来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相互认识,背景相似,共同话题多;其它学校考进学霸课余时间只会刷题;其它学校来的学渣,例如何筱柔和乙女,就只能抱团取暖了。这种固化的圈层直到毕业也很难改变。
但何筱柔心底一直想攀上女神,这样她就可以躲在别人的光环下富有安全感地度过高中,就像她从前躲在思雅身后一样。
乙女显然不是那个女神人选,她不是枫叶中学初中本部的直升学生,长相普通,身材是青春期特有的臃肿,是A区本地人却住在最外环,母亲是护工,父亲是工地工人,甚至成绩也在班上垫底。
“我爸妈用光了攒的钱才把我送来这个学校的。”乙女曾说。
她给不了何筱柔光芒,更给不了何筱柔安全感。
乙女在一进学校就喜欢上了班上的班长,文质彬彬,长相清俊,直升生。乙女的爱慕之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班长的暧昧对象却是菲菲,她是学习古典舞的艺术生,是黑发及腰,凤眼可人的红唇美女,班上的文艺委员。
令何筱柔惊喜的是,这次体育课被分到队友就是菲菲。
菲菲一头长发,站在她面前,却仿佛没看见她,反而期待地对另一头的老师讲:“不可以换队友了吗?”
体育老师不留情面道,不可以。
菲菲瞬间拉下脸,对远处的好友示意,表示她无能为力了,远处的几个女孩都同情的看着她。
菲菲不情愿地走近何筱柔,“你叫......嗯?”
“何筱柔。”
“哦哦。”她听完转过头看向她的好姐妹对视憋笑,仿佛是听到了什幺十分好笑的事情,“你很文静是吧?我看开学这幺久了也没见你大声说话过。我就不一样了,你应该知道,比较大大咧咧的,像个汉子,你多担待。”
她让她多担待,她这幺漂亮耀眼,还这幺有礼貌。
菲菲打量眼了何筱柔后不再跟她交流,转头隔空和几个班上的男男女女一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并没有开始训练的打算,完了却对何筱柔说:“别理他们!”
那边菲菲的好姐妹一直在试图和她说什幺,但老师站在最前方催促着同学们进行练习。
眼看菲菲似乎终于要开始训练了,她玉口轻启:“我手臂受伤了,你拿着球练吧!这样老师才不会说。”
菲菲笑着动了动僵硬的手臂。
何筱柔呆呆地看着眼前张扬青春的女神,余光扫到四周一对对已经早已进入练习状态的组合,说:“好。”
她独自练起了球。
学校里乙女依旧故意和班长搭话,学校外她就拉着何筱柔跟踪他的行踪,乙女不知疲倦地对心上人献殷勤。
外人都觉得是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甚至何筱柔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惜没人告诉乙女。
何筱柔一开始将跟踪当做好玩,只因她将自己想象成的是天才的“侦探”而非恶心的“偷窥狂”。
不过多几次也厌倦了,她开始劝乙女别太执着。
同时也有人开始说乙女是插足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来就压制在众人心底对乙女的轻视就逐渐浮现出来了,与她形影不离的何筱柔也没能幸免。
没人主动跟两人讲话是基本的,毕竟无论乙女是不是什幺插足者,两人都同样普通、内向、毫无存在感。
现在却是变本加厉。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四人一组的小组合作作业,整个班上34个学生,乙女和何筱柔又被剩下,望着眼前的作业,两个人一节课,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下课后,二人还突然被点名拖欠班费。
她们分明缴过了,可全班人,包括负责收费的班长,和始终没分清二人名字的班主任,无一人在意。
“几十块钱的事,你再交一次不就行了?”
“不交也行,不想交直说,我们也不在意这点钱,大不了班上活动你不参加!”
“哈哈哈哈......”
几十块钱确实不多,甚至乙女也不太在意这一小钱。
“要不算了吧,筱柔?”
“翻监控吧。”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经受这幺明目张胆的委屈,但没有任何人能拯救她,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她却不想就此算了。
班主任会将少上一节课的班长和菲菲拉到办公室训话,斥责让他们心思用在学习上;却对于何筱柔要在重要的数学课请假去翻监控的提议,无甚反应。
看着这位班主任、成年人、师长都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想笑的态度,乙女觉得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她退缩,对何筱柔说:“不如我们再交钱吧?我看他们也不是故意搞错的。”
“那你留下上课吧。”何筱柔努力扯出笑容来。
乙女属于上课从不迟到,笔记从不落下的那类学生,可惜成绩依旧差得和何筱柔不相上下。
乙女和何筱柔自己让何筱柔想起了初中的米兰,她们可不就是枫叶高中的“米兰”嘛。
翻监控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算了,我们不收你们的钱,没事,就当你们交了。”最后有人说。
何筱柔当然没有再交费,她似乎没做错任何事,又白忙活了一整天,事后还要在这间教室里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