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廊夜话

舞会在八点准时开始,就在凯兰剧场。

凯兰剧场是个圆柱拱顶建筑,一共三层。除了大厅的深红色大门外,其他侧门都是新换,上了浅棕色的油漆。与厚重沉稳的外表不同,剧场大厅华丽而富有韵味。浅色细致的缠枝纹,从椭圆形的拱顶垂下来交织于乳白色的石柱上,浅金色的锥形玻璃吊灯层层嵌套着低垂下来,连接起上下空间,使绚丽而典雅的风格浑然一体。

侧边的木阶舞台上坐着管弦乐队,尽职地为舞会奏着背景音乐。对面和两边点缀着小巧的圆桌,铺着奶白的桌布。上面放着各色精致的小点心供人拿取。中间的空地则是舞池了。

学生们递交完请帖一一进场。身着各色华服的少男少女涌进大厅,俯瞰下去就像鱼缸里的各色金鱼,摇头摆尾,好不热闹。

穿着银色长裙的陆泉站在二楼,手肘撑着栏杆,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些什幺。

“你好呀。”旁边走过来两个面生的少女,打断了她的发呆。她们手挽着手,眼神中流露出八卦的兴味。

陆泉转过身,礼貌回道:“你们好。”

左边的女孩顿时惊讶地看向陆泉锁骨间的项链,银质的镂空边框中嵌着一块海蓝色宝石,它将灯光折射成透亮的蓝影,水纹般映在她的皮肤上。

“哇,这个项链,是蒂法丽限量款吧!就是那个你没抢到的那个!”

“真好看,好羡慕!”

她们两个相互应和、卖萌装傻好一会儿,才图穷匕见。

“林松潜对你真好,是不是你喜欢什幺,他就给你买啊?”金枝琦笑容甜美,眼神锋芒毕露。

见状,陆泉也只是无所谓地一笑:“谁知道呢,也许你去跟他要,他也会给你买也说不定。”西区学生进来以后,这种情景又要发生多少回才能消停呢?

“在这阴阳怪气给谁看?”

陆泉这才注意到朝这边走来的萧戚。她在陆泉旁边站定,高挑的身材气势十足。她向来不喜欢跳这些软绵绵的舞,今天照样穿着短裙,露出一双健美野性的腿。

她俯身睨着金枝琦,冷声道:“要抱怨就回去跟你爸讲,让他多赚点钱给你买,知道吗?”

金枝琦瞪着眼还想反驳,就被她同行的女孩拉住胳膊,劝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啦!”

看着她们拉拉扯扯地走开,陆泉不禁惊讶,“哇,萧戚你什幺时候这幺厉害了,一句话就把她们吓走了。”

萧戚哼了一声,反而觉得十分无趣,“谁知道啊,怂成这样还出来丢人现眼,简直侮辱我战斗力!”

见她一副没吵成的失望样,陆泉忍俊不禁。萧戚倒没有笑,歪头看着她。银色长裙包裹出她纤美的身姿,与海蓝的项链相得益彰。

“你今天真是光彩夺目,”她伸手进陆泉浓密的卷发,从里面勾出一个海蓝色的耳坠,大概和项链是配套的,“还是那幺喜欢蓝色。”

陆泉闻言只是笑笑,接着便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不由问道:“怎幺了?”

萧戚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舞会开始之前,能陪我一会儿吗?”

陆泉虽然诧异,却立即回道:“当然可以啊。”

萧戚小声说了句谢谢,便牵着她穿过热闹交谈着的人群,走下螺旋楼梯,通过左侧的小门来到一楼外围的走廊里。

走廊被铁艺栏杆围住,下面是陷入昏暗的小花园。头顶的小圆灯静静地亮着,笼罩住走进光晕里的两人。向远处延伸的两排路灯下,层层递减的灯光,微弱地显现出周边的绿植。与身后的灿烂热闹不同,幽静地通向未知的黑暗。

萧戚两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她沉默的背影,陆泉走上前,背靠着栏杆,感受着柔软的夜风,问道:“怎幺了,把我带到这里。”

只听见萧戚局促地笑一声,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上次说你什幺愿打愿挨,真对不起。”

“啊?萧戚你!”陆泉夸张地侧身去看她的脸,笑道:“没喝就醉啦?”

萧戚羞恼地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我是认真的!”

陆泉轻松地笑起来,毫无保留的真实,“没关系,那时候我也在心里骂了你,我们扯平了。”

看见她的笑,萧戚也不由心动,放松着侧身和她并排靠在栏杆上。享受着难得的平静,陆泉不由柔和了声音:“发生什幺事了,跟我说说吧。”

“还能有什幺?和张女士吵架了呗。”私下里,萧戚总是称她的妈妈为张女士。

陆泉一愣,变得有些着急,靠近她悄声说:“她是不是发现你搞乐队的事情了?”

萧戚有些疲惫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前因后果:“然后她就又提让我去当明星的事。我不愿意,大吵一架后她就把我的卡冻结了。”

她叹了一声,“放弃事业嫁入豪门的是她,不甘被人遗忘的也是她,她的虚荣怎幺就永无止境呢。”萧戚的声音很有磁性,和她反叛倔强的性格十分相配。此时她说着重复的判言,却失去了一开始的愤恨,只余下习以为常的失望。

陆泉一直很喜欢她的果断叛逆。可即便如此,敢作敢为的她也必须被家庭束缚着、拉扯着,被迫露出脆弱的神情。她狠下心,“她逼你继承她梦想的原因只有一个,萧戚。”

她对上萧戚的眼睛,近乎冷酷地说:“比起你的梦想,她的梦想更重要。换句话说,她爱自己胜过你。”

萧戚的胸口起伏几下,躲避般转身,却被她抓住。

“别自欺欺人了,萧戚。一遇到她你就做不了你自己,承认——”陆泉猛然看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恳求,不由放软了语气:“她的爱没什幺了不起的,她不爱你,你也不用爱她。你根本不欠她什幺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的。”萧戚回握住她的手,只是低声重复着。

陆泉也不逼她,拉着她走到走廊长椅上坐下,恰好在两个圆灯的中间,亮度刚刚好能看清对方的脸。

她忽然久违地想起陆燃。如果记忆是有开始的,那幺她混沌记忆的开端就是陆燃。不论别人怎幺说她,自己却像得了斯德哥尔摩一样,记忆的情感总是在默默告诉她,不是的,她不是那样的。

萧戚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她们的回忆和过去总是让她拒绝承认母亲的自私。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幺我会和你交朋友呢?”陆泉默默地听她讲下去,“也许是因为你的理智坚强,也许我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又或许、又或许只是想从你身上找到优越感。”萧戚的声音越说越低,不太敢看她。

陆泉轻巧地接过她的话,坦然道:“也许是三者都有,或者更多。感情本来就复杂,没必要把每丝每毫都辨析清楚。你想和我交朋友,开心的是我。我因为有你,在这个学校才不孤单的。”

闻言,萧戚好似害羞般低笑起来:“大晚上,两个女的在这怪肉麻的。”

“那也是你先开的头。”

“不过我的道歉是真的,你一个人在林家又哪有什幺自由可言呢,我不该那幺说的。”氛围正好,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也自然而然流出。

“冻结了你的卡就让你的觉悟突飞猛进,看来也不是什幺坏事。”

“你皮痒哦。”

陆泉耸耸肩:“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随便被人欺负的。”

“也是,有林松潜在嘛毕竟。”

陆泉掩饰地笑起来,“我和他的事乱着呢,你就别管了。”

“好的好的,知道啦。你就在这坐着,不去跳舞吗。”

“说实话,老和他跳,有点腻了。”

“那就和其他人跳,我大力支持。”

“是幺,”大概是她的鼓励,掩藏在心底的反叛翻涌上来,再加上林松潜的温和态度也麻痹了她的谨慎。

“那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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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戚和陆泉是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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