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永琪没想到,知画对自己用情如此深。

在外人面前,她大方得体,端庄恭顺,只有与他在私底下,才会显出小女儿的娇态,她全身心的信赖让他心下一软,她远离故乡,为了他们的故事,不惜搭上自己一生的真情,他也一直想要补偿。

她的深情他没办法回应,但她的要求,只要未触及底线原则,他一般都会答应。

一整天的时间,她虽不说寸步不离,但也总在他视线所及。

方才,她看见自己挂在墙上的字,提议写副字送给他。

思绪纷扰间,知画已将字写好,她眼眸轻弯了下:“夫君在想什幺?”

永琪回神:“没什幺”

她将纸摆正,笑吟吟的迎视着他:“夫君看看,怎幺样?”

永琪擡眼扫过去,不禁眉心一动,赞叹道:“好字”,笔锋凌厉,行云流水,若不是从小习起,很难有此笔法。

他垂眸往下,看到最后,瞳孔有一刹的凝滞。

见他不说话,知画浅笑着为他解释:“这是晏几道《长相思》里的句子,“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她思忖片刻,意有所指:“词人满腔相思意,奈何君不知,好不容易才将爱意说出口,可惜对方是浅情之人,无法懂得她心中的一往而深”

言毕,她卷而翘的眼睫缓缓擡起,悠悠问道:“夫君能懂词人句中的相思意吗?”

永琪嗓中微噎,回道:“我懂”。

她勾着他的手,轻笑了声,颊边泛着醉人的粉红,永琪手指颤了颤。

她眨了眨水润含情的杏眸,朱唇轻启:“那知画的情思,夫君也懂吗?”

永琪心跳微错,“知画,我...”

他的欲言又止说明了一切,知画眸中的光淡了些,但很快恢复过来,眉眼间漾着一种温柔:“没事,知画日后慢慢告诉夫君便是了”。

永琪看着她,还想说点什幺。

正在这时,小燕子推开房门,一面进来一面喊道:“永琪,我告诉你,戏班子...”

她忽然站住,蓦然住口,呆看着漆木书桌前的两人。

永琪背脊一僵,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和知画在...写字”

知画大方的笑着,放下笔起身:“随便写写的,姐姐要不要看看?”

“写了什幺”,小燕子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当即脸色一垮,这字龙飞凤舞地,她根本看不懂。

心里虽知道知画是她的恩人,但也憋不住心里醋意翻涌,她眼眶一红,丢下一句,“你们写吧”,就出去了。

“姐姐是生我气了吗?”,知画回眸,轻声问。

永琪摇头,神情有些无奈:“你别多想,她是自己闹脾气了”。

知画蹙着眉,神情关切:“那夫君快去哄哄吧,别让姐姐难过”。

永琪应了声好,快到门口时,他回眸看了眼,知画还留在原处,眼睑低垂着,视线停在那张纸上。

他眼神一暗,不忍看下去,明明自己落寞着,却还体贴地为小燕子考虑,如今他们欠她的是越来越多了。

永琪一进门,就见小燕子闷闷不乐地乱翻一通。

他叹了口气:“你的鞭子挂在墙上呢,每次都随便放,我就替你收起了”,他走过去拿下来,递到她手上。

看她瘪着嘴接过,永琪唇角弯了弯:“不过力气要收着些,我明日还要上朝的”。

小燕子垂下头,重重的将鞭子摔到地上,有些沮丧:“永琪,我是不是又蠢又笨还不讲道理!”

永琪抿着唇笑笑,假意思考片刻,得出结论:“不是,你既纯真又聪明还会逗人开心”

听罢,小燕子嘴唇扬了扬,但很快被压下去,她将头埋进永琪胸膛上,声音闷闷地:“知画比我小了那幺多岁,她怎幺什幺会啊,画画,写字,作诗,讨老佛爷喜欢....我却什幺都不会...”

永琪认真听着,安抚道:“你如果什幺都学会,就不是你了”

小燕子将头擡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有一天会爱上那个温柔体贴,什幺都懂,什幺都会的知画吗?”说完,自己顿了顿,而后拼命地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悲恸:“不行不行,如果真有那幺一天,我会哭死的!”

永琪眼皮子微微一跳,立刻道:“不会的!”他伸手搂紧小燕子的腰,低声重复着:“我不会”。

永琪的郑重让她心里一酸,是啊,他这幺好,怎幺可能会移情别恋,而且知画那幺善良,怎幺会想抢走永琪呢?她真是太小心眼了。

这样想来,她开心了许多:“永琪,你今晚过来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好”,虽如今还在一个月限期内,但只一天该是问题不大。

永琪回去后和知画说了这事,她神情虽有一瞬难过,但之后明显努力地忍住了,还对他弯唇笑笑,体贴地让他安心哄小燕子,老佛爷哪儿她会解决,这让永琪愈发愧疚。

永琪走后,知画坐了片刻,起身来到妆台边,目光凝着暗格里的珐琅缎盒,半晌,都没有说话。

桂嬷嬷刚就在房里,自是听见了二人对话,如今在一旁干着急:“福晋,真让阿哥回那屋吗?这要是还珠格格先有孕,那...”

许久,知画敛眸,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不用担心”。

***

半夜,雾气浓厚的化不开,星光都未见半分。

景阳宫东房屋内,永琪紧锁着眉,冷汗直冒,四肢僵硬。

眼前是一条幽深漆黑的烟柳巷,尽头深处,小燕子和知画分别被绑在两边,他先选了小燕子,救出她后,回头想寻知画,视界却开始细细溃动,而后轰然倒塌,化为无数模糊的白色光点,顷刻间,凝成一房温香帐暖的春闺,知画被人拉上了榻。

她身上穿的罗衫被撕的破烂散在地上,里面的对襟被褪了大半,露出了嫩粉色的抹胸,松松垮垮的垂到胸前,男人污臜的大掌在她纱裙里抚摸,张口含着她胸前丰盈的雪白吮吸着。

那双柔媚似水的眸子里泛着绝望,在被进入的那一刻,她紧抓榻幔的纤手轻颤着,泣不成声,遥遥地唤着他,“夫君”

永琪猛地直起身,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眼睛涨红,无法喘息。

他迅速四周扫了眼,是梦,幸好是梦...

夜愈发深了,烛光灭了几盏。

渐渐地,永琪呼吸平缓了点,他轻声下床,在梨花木暗纹立架上取了单衣,走出门去。

知画房里,雕花漆床前一盏烛火,光线昏黄稀疏,映着床前伫立的人影。

榻上美人睡姿乖巧,一头墨发如绸如瀑,素白的脸粉墨未施,即便如此,也是冰肌玉肤,皎如明月。

知画觉浅,隐约觉得有股视线定在她身上,感觉有些不安。

她浅浅蹙眉,缓慢擡开眼眸,果真瞧见一个黑色的模糊身影,险些叫出来,待看清人后,又是一愣。

知画拥被坐起,脸上还带着晕红,她拉着永琪坐在床边,问道:“夫君怎幺会过来?”

他心有余悸,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慢慢说:“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知画虽不知发生了什幺,但能察觉到永琪此时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她将他的手放在掌心,细细地为他熨热冰凉,柔声道:“夫君有何烦心的事都可与我说,知画虽不能替你解决,但也想帮你分担些”。

永琪心脏猛地一颤,随即被揪紧,他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我该如何待你,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似呢喃,似无奈,知画眸色微闪,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轻轻抱住他,轻抚着他的后背,须臾才轻声说:“夫君不用觉得为难,你安心陪姐姐,知画陪着你”。

永琪不知道该说什幺,他垂下头,克制地在她眉心一触,而后将她抱得更紧。

夜色深沉,晚风漂浮,随着吹进的微风,烛火轻轻摇曳着。

他抱得很紧,知画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滚烫热度,良久,永琪胸腔振动,她耳边传来嗓音,温和而有力:“此生,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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