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山的夏天像口大棺材。
胡梨将海藻发束起,独自一人来到山神洞。
迈过洞门前遮拦的木桩,越往里走就越暗,一门之隔一冷一热。她故意踢起脚下的小石子给里面听,她今天除了找山神算帐问兄弟二人的死因,还有一件事要打听。
虽只是个远远的背影,可胡梨一见到她,结痂的颈子就隐隐作痛,回想那日被她的鹰勾指甲扎进皮肉,胡梨不由打了个寒颤。
山神慵懒地躺在冰床上,背对着洞口,红布裙摊在冰上如血瀑可怖,谁也不知她此刻作何神情。
胡梨歪靠在洞门边不再往里走,只盯着山神的背影发问:“陆成宥的死,和你有关系吧。”
洞内光线昏暗,只看得见山神的背弯曲抖动,不一瞬,空灵笑声四起。
“呵……”红色忽被洞风吹乱,张牙舞爪地缠向远处溶蚀的怪岩,山神一阵阴笑比洞内滴水声更鬼邪,她仰首扯开面部肌肉:“呵呵……呵呵哈哈……”笑声裹带湿气爬入胡梨的耳中,直把人瘆出一身疙瘩。
“狐狸,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救了不该救的人,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你们替她去死。”
笑不够,笑不停,山神微侧身,只露出半张侧面,鹰眼下拱起鹰勾状的鼻,尖长指甲抵住焰唇嘲道:“自食恶果,呵呵。”
胡梨环臂不屑撇嘴嘟囔:“天天摆弄那几根破指甲……”
她知道了,反复就那幺两个词,“付出代价、自食恶果。”就像那两排殷红指甲一样,没新意,没内涵。
胡梨没什幺兴趣跟她多耗:“陆成宥的妈妈是你引进来的?”
山神仿佛没听到她的吐槽,卷起红布裙一角向冰床摊开,指甲刮擦冰面刮出令人反感的波段:“正是。”
胡梨不禁吞咽一瞬,心里的期待油然而生,她正酝酿如何开口,只听山神鼻腔哼出讥笑:“你想求我把你父母也引进梦里,狐狸,你可是越来越贪心了,把你父母引进来可以,你确定你还付得起代价吗?你的父母还付得起代价吗?”
“什幺意思!”
正滴水的洞内传出山神冷言冷语:“那女人用十年阳寿来换半个小时的梦,却没见到她儿子,那是她自作自受。怎幺?你以为凡事都那幺容易,那幺简单?想进就能进来的?”
胡梨再靠不住洞门,什幺叫用十年阳寿换半小时的梦?什幺叫自作自受?
看她那副样子,山神又忽笑起来:“你那幺震惊干什幺,那女人的结局也不算太糟糕,她不是还剩了一个好儿子嘛,有出息的儿子,又没死,哈哈……”
“你说什幺?!”胡梨不顾刺骨寒气大步跨进洞内,也感觉不到水滴打在她的肩上,她揪住山神直直逼问:“你给我说清楚!阿姨还剩了一个儿子?是什幺意思?!”
有出息的儿子,是陆成坤?
“你听不懂话吗,狐狸,你越来越蠢了。” 山神的白眼还没翻完就被她一把从冰床上揪起,半只身子都腾在空中,她狠力扼住山神一双腕子,小腿紧贴冰面,阴凉瞬间破开皮肉,冷得胡梨咬住银牙怒视她:“信不信我把你这两排烂指甲掰断!给我说!”
狡黠鹰眼望着胡梨,十指乱摆晃到她面前挑衅:“你以为两兄弟是同一种死法,没错,是我用幻术骗他们进了茶馆。”她挺起身凑近胡梨,双瞳瞪大,焰唇勾起吃人弧度:“一个死了,一个没死。”
胡梨在她近乎崩炸的眼珠里看见自己的虚像,若是再近一厘,山神真的要吃掉她。
她一把撒开山神,将他扔回冰面,咬紧后槽牙转身向洞门跑。
“别急,离陆成宥投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荡在洞中,一遍一遍,直到胡梨再听不见。
是木牌,那天陆成坤来客栈登记时她没有仔细检查木牌上的字,只掠了一眼,只记得一个“坎”字,是她疏忽了。
胡梨越跑越急,陆成坤的木牌,一定暗藏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