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待知画赶到时,干清宫已是一片火海。

烈火如日,雄雄大火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火借风势,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楠木制的屋梁成为巨大的火把,又一根接一根地倾颓,殿顶上的金黄琉璃也在烈火中不停地坍塌,震出清脆的破碎响。

空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泼水声,呼救声,指挥声...充斥着整个皇宫。

皇帝被安置在远离火场的位置,知画跟着老佛爷过去探望,皇帝没有受伤,只是明黄色的礼袍沾了些许黑灰。

他握着太后的手,说道:“朕无事,让老佛爷受惊了”,而后,他瞧见知画的视线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什幺,他看了眼这漫天火光,眼神有些复杂:“永琪还在里面,他背朕出来之后,转身回去找十四了”

片刻后,小燕子一行人也到了,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红了眼,迈开腿就想往火里冲,被紫薇拦了下来,她急声道:“永琪在里面啊!那幺大的火,我要去救他!”

紫薇拉着她的手,细细地给她解释:“小燕子你冷静些,现在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尔康刚才已经带着侍卫进去搜救,找到永琪只是时间问题,你就别进去添乱了”。

知画闻言看向周围,如今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出动了,尔康指挥有当,现场逐渐有序起来,方才火光冲天,浓烟四起,一切恐惧和焦虑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只是风吹火势,泼水成烟,看着唬人而已,她稍稍放下心来,果然关心则乱。

人一旦清醒过来,脑子也转得快些,她凝神思忖片刻,眸中映出火光,她将袖口的锦帕拿出来,放入身旁的大桶过水浸湿,珍儿一直跟在她身边,看她的举动,多少猜出了她的意图,怯着声说:“福晋,你不能进去啊”。

知画将帕子湿了两条,将其中一条揣回袖里,对珍儿嘱咐道:“珍儿,等会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进去找五阿哥了”,说完,她将锦帕捂在鼻口,往火场走去。

她心里留着几分算计,如今他俩的关系已经陷入瓶颈,如果她能找到他,打破僵局也未可知,就算没有找到,她冲进火场的举动也足以让他感动。

她进了外殿,才发现里面情况比她想得还要严重些,被摧毁的宫殿只剩下几根柱子坚强的倾斜伫立着,柱身已被烈火燃烧得犹如黑炭一般,冒着白烟,来来往往的侍卫接了伤者往外送,火光闪烁,不断有屋梁烧塌的响声,砸到地上,震起飞扬的烟尘。

知画轻咳了几下,她记得永琪离开时说自己会去内殿,她捂紧了帕子,快步往里走。

她渐渐脱离人群,来到内殿尽头,屋梁门窗倒在地上仍在燃烧,腾腾地冒起黑烟,她唤着他找了一圈,都没有什幺发现。

刚想离开,猛地瞥到角落一处浓烟翻滚,怪味弥漫,她上前查看,果然在转角处,发现永琪倒在地上,他眉心紧紧地拧起,额上冒着细汗,极其难受的样子。

“永琪”,知画疾步走上去,将自己的帕子捂在他鼻口,将他扶起来。

永琪方才回来的时候被坠落的房梁砸中后脑,等他清醒后已经吸入了太多烟尘,全身无法动弹,能撑到现在全靠意志,就在他以为要撑不住时,鼻间传来清凉触感,是久违新鲜的气息。

他胸腔起伏着吸了几口,才恢复了气力,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泪水朦胧的杏眸,可怜兮兮地唤他夫君,不过很快,她吸了吸鼻子,在他额间留下一吻,转身去了前方火光旺盛的地方。

他出声想告诉她那边很危险,可喉咙梗着,什幺也发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一抹浅蓝的身影为他来回奔走,还不时地掩着嗓子重重咳几声。

片刻后,她带回了几个侍卫,一起将他擡出了火场。

小燕子看见永琪出来,心中一喜,赶紧抹了把眼泪,将他扶到旁边临时搭设的榻上,众人也围了过来,温水入喉,永琪感觉好了很多,他擡眸环视一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发现了知画。

她像是被众人推搡到了圈外,眼角已被浓烟刺激地泛红,目光却紧紧地凝在他脸上,见他逐渐好些了,就弯着唇轻轻地笑了笑,她挪动脚步,仿佛要将全身力气耗尽一般,也想过来看看他,可下一刻,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瞳孔一缩,起身想接住她,可惜两人隔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宛如扶风繁重的梨花,无力飘零回归尘土。

知画是假晕的,这是她选的最好时机,自己不顾安危冲进火场救出他,见他平安无事后,强撑着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这样的结局比起单独救出他所带来的触动,无疑又翻了几倍。

而且为了让他更心疼,她甚至没有拿出另一条湿帕,忍着刺鼻的强烟硬是走了出来。

知画倒下的方向朝着他,永琪能清楚看见她的模样。

精致的衣服发鬓皆已凌乱,莹润小脸惨白如纸,沾着点点黑灰,往常娇艳红润的唇上同样毫无血色,她以往都是端庄高雅,明艳动人,哪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永琪觉得自己心脏的位置忽的一疼,像是被人用力扼住一般。

接下来,知画和永琪被带回了景阳宫接受诊治,永琪身体健壮,加上发现及时,所以并无大碍,而知画吸入过量烟尘陷入昏迷,迟迟未醒,虽无性命安危,仍需仔细照料观察。

太后听了这个消息松了口气,知画晕倒的模样,着实是吓得她心惊,她舒了口浊气,眼中划过一抹狠绝。

她遣了所有丫鬟和嬷嬷,将永琪和小燕子叫到了大厅,板着脸看着他们:“你们瞒着我没有圆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小燕子闻言背脊一僵,这件事她只告诉了紫薇和尔康,他们自然不会说出去,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知画了。

她犹疑问道:“老佛爷,可是知画告诉你的?”

太后看出她的想法,冷冷地笑了一声:“知画打死也不肯透露,最后是哀家用你和萧剑的性命威胁,她才将事实说出来”,说完,她站起身来,手指着知画的方向:“就在着火前半个时辰,她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跪着求哀家放过你们”。

小燕子想起她今早掏心窝子的话,垂下了头,她好像又误会知画了,原来她真的从未想要伤害他们。

太后见状,看向另一边盯着里间的永琪,她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永琪,哀家将如此金娇玉养的姑娘交到你手里,你就如此羞辱她,如今她为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当真没有一丝触动?”

大厅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太后的话压的他喘不过气,愧疚与自责宛如巨浪般涌来,他要被淹没了。

太后见达到了目的,就坐回圈椅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而后将视线凝在小燕子身上,不容置喙地说:“小燕子,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永琪和知画必须圆房”。

太后说完就摆驾回了慈宁宫,留下两人久久未见说话。

小燕子疲累地靠在桌边,她想问永琪现在该怎幺办,可擡眼就看到他扶着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心里也疼地难受,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好似只剩一条路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肘,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走上前抱住他说:“老佛爷说的对,我们不该那样对知画”,她顿了顿,双手抱得更紧了,良久,哽咽地开口:“你和知画圆房吧”

永琪一怔,他知道这对小燕子有多难,他低下头,声音哽涩地问:“那你呢?”

小燕子眼皮颤了颤,半晌后,她强迫自己挤出个灿烂的笑来,不甚在意地说:“我心里想着你只爱我一个人,这种事好像也没有那幺难过了”。

永琪垂眸吻在她的鬓角上,让她放心。

夜很深了,小燕子回了房,永琪留下来照顾知画。

明亮的烛光被床幔柔化,照着榻上的人儿,柔和而静谧。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眉眼精致,脂玉般肌肤褪去苍白,泛起了红润,看起来有好转的趋势。

永琪握着知画的手坐在榻边,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从惊马到生辰惊喜再到这次的火场营救,她几乎将整颗心都摊在他的面前,面对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真挚热烈的感情,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必须得承认,他对知画心动了,或许没有像对小燕子的爱那般深沉,可他的心快要被她软化了,人的心一旦软下来,很多事情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又过了一个时辰,知画才有了动静,她指尖微蜷着,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她虽然是假晕,但身子的不适也是真的,被永琪抱起来之后,迷迷糊糊感觉大家在唤她,之后她就累得睡了过去。

永琪一直关注着她,自然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很低,格外珍视。

知画缓缓地睁开了眼,她睡得很饱,张开的眸里揉着水光,此刻直直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似乎要望到他的心里去,半晌后,她见永琪没有动静,就勾起他的小指拉了拉,神色委屈道:“夫君都不想抱抱我吗?”

永琪心里像被小爪挠着,几乎没有犹豫的倾身下来,将她揽到怀里,知画顺势圈着永琪的脖颈,脑袋在永琪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软软地唤他:“夫君”

温存了片刻后,永琪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讲清楚,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皱着眉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太危险”。

知画眼圈的红还没散去,配着她莹润的小脸,无端端地令人觉得脆弱,她的手凑上去抱他,声音柔软:“知画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那还顾得上其他的呀”

每次都是一副无辜的神情,说着让人心尖一软的话,偏偏他还就吃这套,他无奈地轻叹一声,抚着她睡乱的乌发,给她讲述今夜发生的事:“老佛爷发现我们假圆房的事了”

闻言,知画心里猛地一跳,她不确定太后是如何讲述的,但看他的神情,应该没有怀疑才对,她定下心来,擡起头,关切地问:“那怎幺办?”

“还能怎幺办?”,永琪心里想到小燕子,眼里闪过复杂的晦涩,良久,他低下头看她,轻声说道: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圆房”。

小燕子睡不着也想去看看知画,刚走近,就听见自己无比熟悉的嗓音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整个身体滞了滞,半晌,迈着脚往前走了几步,屋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盈润的月色染暖了整间屋子,床榻上,女子柔情似水地依偎在永琪怀里,仰着脸朝着他唇上吻去,而永琪没有拒绝。

小燕子的脚像是长在了地上,半晌没有挪动,直到两人抱着吻起来,她才如梦初醒,扭头跑了出去,她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胸口重重地起伏几下,呼吸急促。

屋内男女啧啧地亲吻声渐渐响起,随着微风飘进她的耳中,她充耳不闻,嘴里喃喃不停:“是假的,永琪在做戏,他也不想的...”

后来风声愈演愈烈,良久,她受不了般捂住耳朵,将头埋进膝盖里,片刻后,低低地呜咽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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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圆房哦,停更一天让李子好好写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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