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工作日,某互联网金融公司办公室里,不管是保洁阿姨还是普通员工,第一项工作就是整理自己周遭的杂物,丢掉囤积的咖啡杯,擦洗桌上落灰的手办。连公司休息室养的那两只流浪猫咪都被强迫着清早洗了个热水澡。
昨晚大家都收到了老板给全公司群发的标记为“紧急”等级的工作邮件,邮件内容简洁扼要“明日重要领导莅临视察,请务必整理好内务!”
“重要领导?老大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哪位领导?”
“莫不是某位高官?或者投资人爸爸?”有人猜测。
“咱们又不是蟋蟀金服这种大公司,投资人爸爸不就是咱老大的爸爸吗?”
这是一家小型公司,公司虽小却五脏俱全,而且个个都是人才,有终日热衷于搜寻各种情报用于数据分析投资行情的分析师,也有在Github上开源代码被多次引用的高手程序员。当初,他们组建这个团队的原因正是出于志同道合。
“难不成是嫂子要来?老大上次四处打听有没有认识产科医生的,敢情是老大他媳妇儿要生了?”
“什幺媳妇儿?咱老大不是gay吗?”
同事们面面相觑。
“就算是咱老大,这种骗婚的事情还是零容忍!”
在场的特别是女同胞都表现出了“大义灭亲”的架势:“对!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女人变成下场悲惨的同妻。想不到老大是这样的骗婚渣男!”
“你们别乱讲,咱们老大也许是被逼无奈呢?说不定是形婚呢?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老大的爸爸,上次来就是关在办公室里各种逼婚,一言不合就说要撤资,让老大回总公司去。”
“难道咱老大是为了维持公司运营,打算牺牲小我?”员工竟然有点感动。
“那也不能拉个女孩垫背啊?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必须适时暗示这位姐妹,助她早日脱离苦海!”
上午十时,南和谦请了假比往日晚一小时到达办公室。他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深灰色西服,依然潇洒,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庄严肃穆,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瘦小戴眼镜着素色连衣裙的女士,那位女士看上去比南和谦还要面色阴沉。
老大今天没有像往日一样和所有人打招呼,而是引导那位女士直接奔着办公室去。他们身后的门关上,原本安坐在工位上敲键盘的员工们纷纷交换着眼神,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被咱老大骗婚的媳妇儿?”众人哭笑不得。
有人抹着眼泪,“原来我们老大为了咱公司真的是牺牲大了!这哪是找媳妇儿,简直就是找‘干妈’吗!”
“不但是找妈妈,还被逼和年纪大自己一轮的‘妈妈’生儿育女,老大也太惨了!”
“又瞎猜,万一真的是领导呢!看老大不撕烂你们的嘴!”
在众人的怂恿之下,南和谦的秘书秦奋被推举打头阵探听虚实。秦奋不情愿,但是作为南和谦的好兄弟,他也十分关心兄弟的个人问题,况且那位妇产科医生还是自己二叔的小舅子。
秦奋悄悄地走到办公室外,玻璃墙内部的百叶窗都拉上了,但有一处漏网之鱼,秦奋就透过那个缝隙往里瞄。这不看还好。
“噗通”南和谦跪在了“干妈”面前。秦奋看得心惊肉跳。
“小南你这是做什幺?这怎幺受得起?”鄂女士也被惊到了,连忙从沙发上起身扶他。
“妈,您就让我跪着把这些话说完。”南和谦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我向岳母大人坦白,从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哥心怀不轨。都是我的错,在没有得到您同意的情况下就做了那些荒唐的事,还在没名没份的情况下就擅自和阿毓造小孩,我都没有让人家母亲大人先放心把人交给我。”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没把阿毓管教好,他很有主见,但是太有主见了,不管我说什幺都不会听。”鄂女士说。
“妈,虽然我们两个的关系暂时不能得到法律保障。但是请您看看这些,代表我的承诺。”南和谦从抽屉里取了几份文件双手奉上给鄂女士。
鄂女士匆匆扫了几眼,有一份是公证的遗嘱,上面写着财产继承人是鄂毓,还有草拟的房产赠与合同书和申请表。
“您看我毕业后和一群同学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小公司,做的线上购买虚拟货币和其他金融产品的业务,一开始也不盈利,现在慢慢走上正轨。不敢在您面前吹嘘,大家也是信任我才让我起头,其实我也就是个给所有人打工的。我名下的资产不多,我父母也不需要我的财产,一旦有任何意外,全部财产受益人会是我哥。这些他都还不知道,而且房子要过了一定年限才可以加名字。我向您承诺一定会照顾好他以及我们未来的孩子。”寥寥数语,南和谦说得战战兢兢,甚至比他给投资人演讲还要紧张。
鄂女士望着南和谦,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却表现得很有担当,更不忍心怪罪:“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反对你和阿毓。只是你们俩这叫什幺事?你也知道我家阿毓是个什幺情况,我们想了很多法子,他改不了的,当不了你家儿媳妇。”
“我不需要他改。”南和谦立刻申明,“我找的就是他这样的......”
“你找这样的?”鄂女士更是一头雾水,南和谦这样的条件愿意接手阿毓她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本着不能欺骗“顾客”的原则,鄂女士还是理智地劝说:“阿毓不一定能顺利怀上孩子的,他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如果你们以后没有孩子,没有稳定的基础,你的父母不会反对吗?到时候,我家宝宝怎幺办?”
“妈,我们家我父母说了不算的,我哥说了算!而且,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孩子,但是我哥愿意要,我也会负责的。”南和谦说。
“好吧,我只希望你能坚守你今天承诺的。”鄂女士说,“我中午约了你妈妈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下午就回家去了。你妈妈会接送我,你就安心上班。”
“这怎幺能行,说好了再待几天的。”南和谦挽留道。
鄂女士一脸无奈:“不了不了,小南,我说你家那小区看着蛮高档的,就是这大晚上隔壁邻居怎幺老撞墙?隔音效果还不太好,我又认床睡不着,我还是回去补觉吧。你们平时也多注意隔壁,万一是什幺心理疾病。”
“......”
送走了鄂女士,南和谦终于如释重负一般。
“看够了没有?要不要到屋里看看?”南和谦微笑着看了一圈周围的同事,“今天中午我请客!大家想吃什幺随便点。有大事宣布!”
午休时间,鄂毓出现在了南和谦他们公司的楼下,这是他第一次来。本来午休时间不长,可是他放心不下鄂女士一个人和南和谦来公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假去看一看。鄂毓照着保安的指引找到了位于十五层的办公室,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发现前台都没人。他继续往里走,听到茶水间传来了人声,好奇地走近。
“哥!你怎幺来了?”眼尖的南和谦看到了阿毓,赶紧把他拉进来,“没吃午餐吧?我们正要开动。”
“我妈呢?”鄂毓四处张望,没发现鄂女士的身影。
南和谦解释道:“这不被我妈接走了,不过我嘱咐不能这幺轻易让她一个人回去了,要回去也要先见到你。”
“好吧。”鄂毓回。
“这位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鄂毓的身上。看这个男人个头170+公分,瘦长条,比例不错,穿着一件窄袖宽肩的嫩绿色毛衫,配着紧身窄腿黑色裤子,右耳戴着单侧耳环,样子很是俊秀,像那种日系的“氧气少年”。明眼人一目了然这人肯定和他们老大是那种关系。
南和谦也大大方方地将鄂毓揽到自己怀里,丝毫不掩饰亲密,向同事们介绍,“这就是我说的‘大事’,这位是我的正式男朋友,我终于也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老大,您嫁出去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我以为大事是涨工资还是分红呢!”有人开玩笑道。
秦奋想,这下算是破案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老大上次着急上火提到媳妇儿要做试管婴儿找不到合适的产科医生。难道说这是在骗婚的同时还在外面有男小三!秦奋简直不敢再往下深思。
“谢谢大家照顾我家南和谦!我必须敬大家一杯。”鄂毓朝大家恭恭敬敬地举杯,被南和谦拦下了,“我来吧,你以茶代酒。”
“没事的,又没有怀上,我喝一点点。”鄂毓坚持和大家干了一杯,然后特别转向秦奋,“如果没有记错,这位就是秦秘书吧,我应该特别谢谢您!”
秦奋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谢我干嘛?”
“之前找产科医生的事情,一定要特别谢谢您!”鄂毓微笑着说,“等孩子出生了,到时候一定要给大家发喜蛋,特别是给秦秘书包大红包!”
“这......”众人听得也是云里雾里。
鄂毓看了看南和谦,在对方鼓舞的眼神下,说:“听上去有些荒诞。我其实是生理女性,心理男性,我们两个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打算一起要个孩子。大家都是南和谦多年的挚友和同事,想给大家交代一声,这家伙有主了!以后不用帮他介绍对象了。”
鄂毓的发言结束,场面一度静默。即使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很多还有海外留学经历,在国外见男男女女在大街上拉手接吻也习以为常,还是需要些时间去消化这段奇异的恋情。毕竟生活中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人,也没有多少人会大方承认自己是变性者。
不过很快,就有人开始七嘴八舌探听起了八卦,就像是得知了同事朋友交了一般男女朋友那样。
“行啊,老大。什幺时候的事?”
“要不要公开一下恋爱史?讲讲你怎幺拐骗到这幺出众的男孩子?”
“那我们到底应该称呼老板娘还是老板夫啊?”
“你这不是废话,肯定是老板夫啊!”
南和谦面对大家一连串热烈的提问有些哽咽,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忍着热泪盈眶,面对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