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蓝

「睁开双眼做场梦,问你   送我归家有何用,虽知道你的她   无言地向你尽忠,望见你隐藏你戒指   便沉重。

难道你有勇气反悔诺言   你专一,两个人   多挤迫,难容纳多一番秘密,捉不紧   变得更加固执。」

——《吴哥窟》·   吴雨霏

推开车门,寒风冷雨扑了满脸,站定后有些矜持的拢了一下头发,借倒车镜检视妆容,眼皮上的珠光亮片被水浸得璀璨。

“下次见。”

在冬日里仍穿着单薄的绸裙,开司米披肩滑到肩下,任由他人打量,定义我浪荡。

和客户相拥着说再见,他的热息洒在我颈间,含着酒气,撤身时,意乱情迷明晃晃挂在眼底,“不带我上去坐坐,咱们只是谈判桌上的关系?”

“今天,不太方便,来日......”

我还没说完,他先接话,“来日方长,行。”

语气克制,眼神依旧轻佻,大概那句不方便让他浮想联翩了。

车子在雨幕中变成了模糊的轮廓,我故意把示爱的玫瑰花落下,同时也忘了拿伞,踩着四溅的雨滴进了楼道后,电梯门恰好打开,正中央是一面银色玻璃,倒映着我的狼狈。

珠光眼影在晦暗中闪闪发亮,像利刃启封时的冷光。

褪色的口红在深夜显得很暧昧,我在想,等下如果真的遇到章纪杉,要不要解释一下,只是单纯的应酬,没有背叛他。

实际上,如果说真话,他也未必会信,但也许会安心会开心。

可我非要他为我发愁,为我担忧,让他记挂于心的人才重要。

我把自己当成他婚姻天平上的砝码,我越沉重,他的婚姻越不安稳。

有人说我单眼皮,唇色浅,五官长得太淡,生来便是薄情相。

容貌好,不缺殷勤和深情,只缺爱,偏偏我爱的那人,比我还薄情,只与我一晌贪欢。

电梯直接入户,门开后,斜斜一线黄光从卧室里透出来,我忽然觉得心里也冒出温暖来。

放轻脚步,走到近处,果然看到章纪杉,单手夹了本杂志,仰面躺着,被子只盖住半身,腿搭在地毯上,自在慵懒。

我没出声,他也很安静,视线短暂交接,瞬间离开。

哪怕我浑身湿透,他眼底依旧毫无波澜,仿佛我也只是房间内的装饰品而已。

悬殊过大的较量,是自取其辱。

我无声败下阵,走到梳妆台前卸妆,一看镜子,淋了半晌夜雨,整个人只能用凌乱形容。

眼影,高光湿了水,混乱的蒙在脸上,更显妆容黯淡,口红极淡,近似血色,头发湿漉漉的黏在米色披肩上,

难怪他看了没兴趣,自己都越看越糟心。

将卸妆油倒在手心里,揉搓几下后,直接往脸上抹,反正无人在意假面下的人。

眼皮上忽然落了点温热,是他的手指,带来略微干燥的温度,粗粝的薄茧从眼角不轻不重地揩到眼尾。

我侧过脸,视线落到他指腹间,环绕交叠的纹络间是璀璨的珠光,孔雀蓝的颜色,衬出他的冷清。

“又化这幺浓的眼妆,当心以后视力不好。”

关切的话说得很老气,我没忍住笑,握住他修长的指节,细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痕,“可我喜欢这个颜色,你看我涂上像不像孔雀?”

遇到心仪的对象,急于展示自我,可不就是花孔雀吗。

章纪杉任我撒娇,神情依旧冷淡,俯身与我四目相对,鼻翼微微翕动,“喝酒了?”

“应酬而已。”质问也是关心,我笑吟吟接受,继续卸妆,“你洗过澡了吗,再等我一会儿。”

他低低应了一声,坐在床沿看我,目光清静,直到我素面朝天,才露出几分柔和的情绪。

我知道,此时,我最像她。

洗漱完以后,章纪杉已经睡下,留了盏小灯给我,光线描摹出他的轮廓分明的五官。

我躺到他身旁,故意和他用一个枕头,脸贴脸,鼻梁相抵,交换气息,可他依旧不睁眼。

我心里忽然冒出情绪,揽住他的腰,自发自觉的朝下面摸索,却被按住,对上他不耐的眼神。

“这幺晚了,早点睡。”

说完就松开手,利落翻身,留给我一个道貌岸然的背影。

“我不觉得晚啊,这时候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他的身形顿了顿,从喉间溢出短促的笑音,“你非要和我唱反调?”

“是你和我作对,你来这儿,不就是想和我睡?”

我解开睡衣,擡手捧住他的脸,“章纪杉,你看着我。”

终于得到正眼相待,却毫无情欲,他只淡淡一瞥,手肘半撑,坐起来,审视我:“你该换份工作了,越累,脾气越大,是精神状态不好的表现,况且你一个女人,总是和人应酬喝酒,有失体面。”

一板一眼,关切的话说得像定罪。

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嚓咔嚓的移动,漫长的沉默被分割,变成锋利的刀刃。

“怎幺,又觉得这份工作不合适了?”我望着他,“你总爱替我做选择,总爱说冠冕堂皇的话,在一起这幺多年......”

在一起三个词,亲呢且暧昧,用在我们之间,太过逾越界限。

我想换个措辞,却发现太过不堪。

说来有趣,日本是个含蓄的国家,却公然将第三者称为情人,不否认有情意存在。

中国叫小三,小人,第三者。

两个人之间,感情本就挤迫,又怎容得下另一个有情人。

“无论我做什幺你都不会满意,不体面的不是我的工作,是我这个人,章纪杉,你觉得我丢人。”

我以为这歇斯底里的话能引起他半点动容,但没有,他只觉得我无理取闹。

“我以为,到你这儿来能舒心一点。”

他说完后,按灭了灯,留我一人,坐在黑暗里,思绪冷却后,成了一条线,在脑海中崩断。

过了许久,凌晨时分的窗外起了雾。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废话频道:是个be,在悖德的婚外情里谈论道德,在出轨的前提下寻求正轨,总之没啥逻辑,也不谈三观,人无完人,感谢观看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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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面镜子/埃姆朗·萨罗希

我越是逃离

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

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

处在相思之水中

四面八方

隔绝我通向你

一千零一面镜子

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

我在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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