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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得了拖延症。
就是山下那个茶馆里的云儿说的,明明知道是非常的重要的事情,还是拖到最后的时间才完成,这就是得病了,名字叫做拖延症,江湖郎中与宫廷御医对此病皆无计可施。
就像云儿拖到最后一刻才去买茶叶一样,我明明知道师父明日就要回来了,却还是窝在茶馆听了一天的书。
这委实也不是我的错——要怪只能怪那个说书人技巧太好,一出寻常的贫穷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戏被他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品着云儿泡的茶,整个人几乎就要沉进戏文中。
正在我已然确信自己是那个夜月江边折柳与君惜别的小姐之时,说书人骤然醒木一拍,我方从悲切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眼看着他拍到桌子上的醒木实在太像师父毫不留情抽下来的戒尺,才幡然醒悟,与云儿知会一声,便施展不甚熟练的轻功赶回山中。
好吧,其实也因为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不然我能在茶馆待上一整日。
傍晚的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似是要下雨。心里盘算着如何分配剑法背诵与练习的时间,直到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的书房已经亮起了烛火。
不会是师父回来了吧?我的心瞬间咚咚咚跳了起来,缓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将窗户半推开一条缝。屋内案旁坐着的熟悉的背影挺拔清冷,随意扎起的墨发垂落在镶着金边的白袍之上,好看的侧脸棱角分明,又看不真切。真的是欲哭无泪,不是说好了明天才回来吗,这算什幺?身后的肉团好像已经受到责打一样,一跳一跳疼了起来。
怎幺办?是溜走还是现在推门进去英勇就义?不如今晚去云儿那里通宵温习挣扎一晚,明日回来只管说夜里独自一人害怕去了山下,师父他应该会饶过我吧?
“进来吧。”
在我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之际,淡淡的一声忽然打破宁静,我吓得一个抖索,唇间几乎要低呼出来,下意识往旁边躲,心里却十分清楚师父已然知道我的踪迹。在逃与不逃之间犹疑,心知根本躲不过去,心一横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师父正背对着我看着什幺,听到我进门也未曾回头。我磨磨蹭蹭走过去,便看到他正翻着我的剑诀。我心下一惊,便知道今晚可能逃不过去了。他看的十分专注,我犹豫一会儿,只得出声唤他:“师父——”
他好像这才知道我进来似的,头也不擡道:“阿瑶回来了。”
“师父……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怎幺,是打扰了阿瑶吗?”他擡头,好看的脸上神色淡淡,眉宇间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应该是紧赶着回来车马劳顿的缘故吧,或许是因为他走的时候我曾拽着他的袖子求他早日回来。想到这里心下生出几分愧疚,却被他下一句话生生变成了惊恐:“刚才回来之时看到阿瑶在茶馆听戏听得很入迷,确是我布置的课业打扰到了你。”
“师父,我……”我着急辩解,他却淡淡打断了我的话:“看来是阿瑶的课业完成的不错,为师正好查看一下你剑法学习的如何。”
“师父……挽云诀的第四式和第七式上次讲的时候就学的不甚熟练……况且,况且屋里空间太小,外面又冷……”我东拉西扯着,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师父…不如今日,不如今日便不查了吧……”
他一扣手中的书简:“那剑诀给你布置的背诵,你总算是完成了吧。”
“师父……我……”
“背了多少?”
我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数目,师父似是笑了笑,明明已经知道我根本没有完成课业却还是一副不知的样子,似是要等我主动坦白错误。
“我……”我低着头不敢擡起来,偷偷觑了一眼师父的脸色。他总是这样冷清又淡然,管教我的时候也不会如何动怒,却让我不敢不听他的话。
“我……我没背完……”终于还是不敢隐瞒,我声音小的自己都要听不见。
“想来你也是今日准备通宵完成课业吧。”我看着师父用指节轻轻点了点桌沿,微小的声音却让我生生打了个哆嗦,他擡眼看向我,深邃的眼底仿佛结了一层寒霜,“那你今夜便不必睡觉了,为师正好给你长长记性。阿瑶,过来趴好。”
今夜?长长记性?
他今晚不会要把我打死吧?
我捂着屁股往后退了退,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了,“不打,师父,这次不打好不好……”
“我再说一次,过来,趴好。”师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敢再忤逆师父,带着恳求的眼神一步一步蹭到桌旁,深知无法逃脱,便心一横,倾身俯到书案上,撩起来裙子,小屁股卡在桌沿正好高高送到师父手下,心里害怕又怯懦。
“褪裤。”我悚然一惊,脸瞬间红红烧了起来,心下羞怯,又害怕没有裤料的遮挡疼痛更甚,紧紧抓住裤沿,“师父…不脱…”
“啊!”身后狠狠挨了一记,我痛呼,只得把亵裤慢慢褪下来,小屁股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哆哆嗦嗦,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掉下来。
“从我给你布置的地方开始背。”我抽泣了一声,寻着不太清晰的记忆缓缓背诵。
背的本来就不太熟练,又因为翘在桌子上任人宰割的小屁股紧张害怕,甫一背诵便接二连三出错,师父的手掌便毫不留情落到身后,挨了十余记,感觉身后早已灼烧一片,疼痛侵蚀着屁股,却不敢讨饶,只能努力抑住齿间的痛呼背得再认真一点,拼命祈祷不要再出什幺纰漏。
剑诀文章晦涩难懂,自古至今的剑术皆收录于内,从筑剑道根基到最高深之处层层递进,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些理论内容,背诵也只是死记而已,根本不曾探究其中的道义与奥妙之处,努力记住的一些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因此还没背几页我便卡住,脑海中的文字东拼西凑根本不成整句,我只得擡头求助般得看师父。
师父起身,我下意识往旁边躲,却被师父的大手按于腰间生生定在原地,没来得及反应便是五记狠厉的巴掌毫不停歇扇在身后,激烈的疼痛一下子将我打旋于眼眶的泪水送了出来,我哭喊出声,正要讨饶之际,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提醒了我这句,继而语气中带了几分压迫的意味:“继续背。”
“啪!”“啪!”“啪!”“啪!”……
背诵出错或者忘记一整句,巴掌都毫不留情落于身后,屁股已经层层叠叠肿了起来,每一个地方都被照顾到,小小方寸之地如同火烧火燎。我只有师父走的第一日才饶有兴致背了几页,其后便因为文章的晦涩不愿再碰,是以进度一半都不到而已,我支离破碎的记忆又能撑到几时,在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之际,我只能坦白:“师父……我,我就只背到这里……”
腰间的桎梏暂时松开,我挣扎着起身,身后的疼痛让我落泪不绝。师父就站在我旁边笑了笑:“背的不少。”
他这个时候的笑更让我心惊,我呜咽着认错:“师父…我错了……”
他点了点书简:“你翻一翻,看看还有多少没有背。”
我心下一惊,还要再继续打吗?
“师父……”
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凉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将烛火吹的摇摇晃晃,师父的影子投在我与书简之上,将气氛渲染地十分压抑可怖。我抽抽噎噎打开剑诀——我与师父规定的页数,竟相差了足足六页之多。
怎幺办?怎幺办?我怕我伤痕累累的屁股再受一次折磨,话在齿边打了个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怯懦道:“还有……还有三页。”
“三页?”他语气中带着笑意,似是在表扬我一般,“阿瑶真不错,现在连说谎都学会了。”
我惊惧擡头,想起他在我说谎之后的狠罚,泪水又一次吓得滚落而下,便再也没有继续扯谎的勇气:“师父,六页……还有六页……我错了师父……”
“一页十记,便是六十记。”师父淡淡说着,对我判下的刑罚却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谎,三十记。”
九十记?屁股……屁股会被打烂吧……我泪眼朦胧之中看着师父从抽屉中拿出一柄熟悉的通体乌黑的戒尺,坐到床边点了点大腿:“过来,趴下。”
“师父……师父不行……太多了……”
师父的神色却没有一丝松动,他手中的戒尺一下下点在指尖:“现在为师管不了你了,是吗?”
“不是……不是……”我哭着否认,大着胆子抱住了师父,低头埋于他的胸膛间,撒娇般闷闷哭道,“师父……师父……我不敢了,太疼了……”
半晌,师父的手抚到我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柔帮我擦掉眼角的泪痕,好像几年前,他在皇兄的玄景殿内弯腰帮我擦去嘴边的零食屑一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