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后来,晏文琢常常在想,当年若是女儿示弱的时候,自己不赌气,心平气和地劝住了她,是不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富贵花还是那朵富贵花,不会有往后的那些苦楚和难堪。
只是,人生不能重来。
晏秋心带着合约回家的时候,晏文琢的气还没消,他这场气生了一年还要久。
自从她升学宴那晚,她主动脱下衣服,勾引自己堕入乱伦的欲望里,晏文琢每次想起都恨的牙根痒痒。
他讨厌所有事情脱出掌控的感觉。
既然她翅膀硬了,那她的事自己做主就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自己这个父亲的意见?
她心里,又还有自己这个父亲吗?
是生是死,凭她自己开心就是了。
杨成壁在家里从来没想过话语权这种东西,她不是听丈夫的话,就是听女儿的话。
晏文琢这个一家之主不管,杨成壁也就只能说:“你开心就好了,想签的话就签,不想签的话就不签。”
晏秋心这一年在学校里过的太舒心了,这会儿生出了委屈。
往昔晏文琢死死的管住她的的时候,她想要自由。
现如今谁都不管她了,她又觉得孤单。
她不知道亲生父母姓甚名谁身在何处,但是能把她卖了,应该是不再顾念血缘亲情的。
她小时候不喜欢晏家,但这里又是她在这世间的唯一容身之所。
现如今晏文琢都不管她了,这世间还有谁愿意管她呢?
晏文琢在书房里看书,晏秋心站在门口讨好似的叫了他一声:
“爸......您觉得这个合约要不要签啊?您要是不想我签的话,我就去回绝了叶总......”
晏文琢没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要往厨房找妻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夜之后,这一年间,他努力避开任何和女儿单独相处的场合。
晏秋心突然后悔了。
之前的父亲虽然严厉,但是个极其耐心的老师。
会教她待人处世,会为她分析每一个蝴蝶振翅似的微小选择可能在未来引发的海啸,兴致好的时候还会叫上她一起下盘棋。
现在,父女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晏秋心无来由的想哭,强忍着泪水,不动声色的又喊了他一声。
“爸......您真的不管我了吗?”
晏文琢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舍得回她的话了。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说完,不作停留,离开了。
晏秋心站在书房的地毯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但好像又确实什幺都是自己的错。
她没来由的想到了《红楼梦十二曲》里的飞鸟各投林。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从来知道人世间若是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今她发现自己是叶公好龙了。
晏文琢没骂她,也没赶她走,吃穿用度从来也没有短着她,就说外交大学附近的那套房子,也是父亲出钱买的,直接写的她的名字。
可父亲只是不愿意理她,她都觉得要难过死了。
难过的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以为自己凉薄且洒脱,现在发现好像也不是。
她害怕被抛弃。
傅春煊的电话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晏秋心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慌忙接了起来。
“傅春煊,如果我从喜马拉雅山顶给你打电话的话,你会来接我吗?”
傅春煊也不着急解释自己为什幺打电话,顺着她说道:“我去接你!”
晏秋心:“那我要是想在喜马拉雅山上吃火锅呢?”
傅春煊:“我把整个火锅店都搬上去!”
晏秋心:“那如果我说,让披头士乐队在我家开演唱会呢?”
傅春煊:“那我把他们带到你家! ”
晏秋心:“可是约翰列侬被枪杀了......”
傅春煊:“我替他唱!”
晏秋心:“那如果我说,让你用魔法让天空出现彩虹呢?”
傅春煊:“这个可能不行......不过,我还是会魔法的”
晏秋心终于笑了,《东京爱情故事》这部日剧,两个人都看过,在剧组里吃饭的时候一起看的。
“所以,你的魔法是什幺呢?”
“晏秋心,你出门看看。”
晏秋心踩着拖鞋往外跑,推开院子的栅栏门,就看到青竹一样的傅春煊站在夜色里看着她笑。
晏秋心又想哭了,喜极而泣那种,脚上的拖鞋跑掉了都不在意,赤脚奔向了傅春煊。
她喜欢的人,真的会魔法。
《东京爱情故事》里,永尾完治亲吻了赤名莉香。
江城月色里,傅春煊拥抱到了晏秋心。
爱,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魔法。
月华如水,一只小小蝴蝶已经震颤了翅膀,扇动的风跨越岁月的海,注定了会引起一场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