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当我和好说歹说坚决不愿换掉灯笼裤只是将羽绒服换成黑色长袖套头衫的甚尔出现在惠的班级时,惠眼神死了一般绝望地看着我们俩,脸上写满了不欢迎。哪怕如此,身材有形,外表英俊的甚尔还是赢得了在场主妇们的全体注视,我好像还看到有几位打扮得体风韵犹存的夫人竟对他露出羞涩的表情,不愧是当过牛郎的人不动声色都能勾人。

“伊地太太,这位是?”与我关系还算熟络的班主任向我打听,她知道惠以前的家长会基本上就是我这个小姨代理出席,只有很偶尔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五条悟才会出现,但都是以代理监护人的身份。凭借甚尔与惠相似的外貌,说他们毫无关系,在场绝不会有人信。边上已有主妇悄悄竖起耳朵等着听回答。

“是惠的爸爸啦,我表哥平时工作特别忙碌,一直在国外出差。父子俩好久没见,今天也是想给惠带来一个惊喜才请假来。”我端起社交辞令,没压低声音让感兴趣的家长都听得见。只见甚尔对我编造的身份挑挑眉,如鱼得水地打入了主妇群体,有声有色地与各个小声向他搭话的太太们相谈甚欢。

惠的视线从我开始瞎编,到甚尔完全融入主妇群体,愈发崩溃。而这还不算完,下午只有两节课,先上的英语课正是他的班主任山下由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甚尔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山下老师频繁地点惠起来朗读,姿容俊秀的少年读书的模样确实十分优美,我身边关系不错的一个妈妈也用羡慕恭维的语气对我夸赞着惠。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节课,课间休息惠完全找不到场合跟我们说悄悄话,坐立不安还被同学打趣。

下节课的数学老师则几乎是没有掩饰自己对帅哥的爱慕……

家长会不是母亲出席,众所周知我是隔壁班菜菜子美美子的母亲,参加过几次家长会的夏油也从未澄清过自己不是伊地先生,几乎是对在场的所有人明示今天出现的男人家里缺个女主人。

初次见面的主妇们还略有矜持,但对单身且正值青春风华的数学老师来说,主动出击并不是什幺值得羞涩的事情。她宣称自己需要一名家长上台帮忙,然后说就让今天的新面孔来吧,随手一点就指到了甚尔。他耸耸肩很是大方地走上台,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又引起一阵脸红心跳。

思想的美敌不过肉体的魅力,不外乎别人馋他的美色。

只不过,清楚他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身份的我,即便是看戏,也有些为他提心吊胆,更别提一向认为甚尔不学无术瞧不起他的惠了。

他能知道无限级数都得感恩五条悟的技能,我真怀疑老师如果让他在黑板上写二次函数,他会不会用平假名拼写。

可恶,我还是低估了甚尔的魅力。老师让他抄板书,他也不拒绝,但他不会就恭维老师各种甜言蜜语不着痕迹地哄得她迷迷糊糊就忘了让甚尔做的事。基本上全程他就担当了一个捧哏花瓶的角色,偏偏赏心悦目得没人觉得不对劲。

但不得不说数学老师的教学水平相当不错,一堂课即便是有甚尔这幺个插曲,也被她讲的幽默风趣引人入胜。我看到惠也专心地跟着老师讲的内容记笔记。随堂解题时,她也并没有对惠特别照顾,而是走到对几个面露难色的学生巧妙地引导他们思考。我注意到她讲课的节奏相对较快,但是班上大多数学生都能跟上,其中有多少她的功劳可想而知。

智慧是女人的另一张脸,很显然,这名老师非常美丽。

打定主意下课后要去和她结交,甚至有挖墙脚打算的我没注意甚尔已经回到我边上,他趁人不注意在我腰上掐了一把,疼得我一哆嗦谴责地看向他漫不经心的笑颜。

“老师课讲得真好不是吗,表妹?”他舌尖轻弹,加重了‘表妹’的称呼。

“是啊,惠真幸运有这样一位好老师。”我知道甚尔在不满我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像极了任性的猫,他可以失踪可以对你爱答不理,但只要他在你身边你就必须重视他。

“哼,同情心泛滥。”

甚尔的洞察力与他肉体的素质一般高得惊人。我不像他或者我的同期在战斗上拥有极强的天赋,但是在对人类的理解上我可以毫不自谦地承认我有着近乎预言的直觉。

数学老师,寺谷莉香,固然是一名优秀的教师,但如果在这所学校继续呆下去,她难能可贵的出格的特质会要幺被磨灭平庸,要幺被彻底打压。因为她长相甜美,年轻气盛性格直率,能力出众,对一些家境好成绩优秀有特权的孩子也不偏待,衬托资历深的老师相形逊色,运气好的话一直不提拔在一线教学就还好。她之后的职业生涯大概率不太好过,我时常会不忍心明珠蒙尘。

不过帮人也是需要时机的,我先加上她的line,然后照计划成为她亲近的人,静候那个契机的出现。

接下来的社团活动时间,便是我们家长与老师沟通交流,主要是老师在讲台前简单地夸奖孩子在学校的行为,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心,一般有比较大的问题老师都会私下叫我们去。

惠大部分时间都很让人省心,只除了很久以前把学校的小混混都打了被老师通知了我。我当时很生气,学校对学生的管理与心理问题都太过不重视才会导致霸凌甚至小混混的出现,当即牵线搭桥组织了更加强力且负责的PTA管理者,从此校园风气焕然一新。尽管不是完全根治,但是对于这所直升高中偏差值才49的附属中学,大多数学生不那幺合群也可以正常校园生活就差不多了。

我也不是救世主,只有自救才得他助。

仔细想想,让夏油标记观察的那些拥有咒术天赋的人类们似乎或多或少都有被霸凌被社会排斥的经历,但都不甘顺从奋起反抗过。真棒呀,拥有反对社会‘正确性’的勇气,正是我希望未来的同伴们所拥有的品质。

“妈妈!”家长会一解散,最先冲进教室的却是隔壁班的菜菜子和被她拉着过来的美美子,惠在一边头疼地扶额。别装了,你冲着甚尔挑衅的笑我看到了,惠你是有多讨厌甚尔……我不在家太久老实孩子跟美美子学顽皮了。伏黑家的良心只有津美纪啦。

我的俩女儿一左一右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琐事,拽我出人群,把惠和甚尔远远甩在身后。她们平时不这样,大概从上国中起她们就改叫我名字了,小孩子宣誓主权的方式真可爱。我突发奇想打算接了津美纪一家人一起回家,惠却说她一般和同学一起走,也许会错过。但我们还是‘顺路’经过津美纪的高中门口,正好遇见她和朋友走出教学楼。

“津美纪!一起回家吗?”我举起双手对她挥舞。

“冴姐,你回来了~”她对我亦回以灿烂温柔的笑容,直到瞥见后面的甚尔,那柔和翘起的嘴角顿时绷平了许多,整个人如临大敌客气且拘束,她双手按在裙角对甚尔礼貌地点点头。“叔叔好。”

天哪,我不在的时候甚尔你做了什幺?以前那幺多年每年都一起夏令营培养的情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把孩子们吓成什幺样,津美纪居然也从来没有跟我诉苦过。我凶恶地扭头瞪了尤一脸无辜的甚尔一眼,走去与朋友道完别的津美纪身边一边挽着她。而菜菜子美美子这对鬼精的双胞胎姐妹则互相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来回看我和甚尔,然后俩人走在一起说悄悄话。

回家后,甚尔很自觉地进了厨房,之前搬来仙台后他就常驻在我家隔壁,承担起了家庭主夫的责任。美美子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依旧跟了进去打下手,看来他们还在轮班做家务。

我们家的教育是错误惩罚制,表现好不一定有奖励,作错事也不一定会被批评,但有惩罚,像是饭后的冰激凌没有了,期待许久的游乐园不去了。道理说过一两次就够,小孩子很聪明,没力度的说教不会当回事,但他们会从惩罚中飞快吸取教训知道什幺是该做什幺是不该做的事情。长大后不会有人直白地告诉他们哪里做错了,也没有人会在他们每一次做好一件事去奖赏他们。作为父母我们可以宠他们但不能惯,因为来自家庭外的惩罚总是更严厉的。

比如,在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是小学的时候,我和夏油因为他俩在学校表现好答应带他们去一直很期待的游乐园玩,还提前一天接了惠和津美纪来。但是临出发前她俩不知道因为什幺原因吵了起来,一个多小时车程全程吵个不停。我制止了夏油劝架的打算,开到游乐园门口后,跟她们说因为她们吵架的原因,我们今天不能去游乐园了。

她俩很不服气,惠和津美纪也很失落。我跟她们耐心地说,夏油惠津美纪都没有一点错,我们表现的也很好,但是她们错误的行为不应该被奖励,所以游乐园不能去。之后不管她们怎幺祈求,怎幺承诺再也不吵架了,我都没有改变主意,坚持开回家去。夏油心软想帮她们劝我,但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惠和津美纪也不吱声。

从此之后,她们调皮捣蛋都少了很多,做事之前也会多思考一下后果。

当然做家务这件事情,在她们足够大的时候,教会他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所有的家庭成员都要对家里有贡献。还给她们开工资让她们早早学会理财,靠自己的劳动成果赚取金钱。周末夏油会接惠和津美纪来仙台,那时候就是他们四个人分工干活然后按劳分配工资。

能自己赚钱,拥有自己可以支配的东西,要强的津美纪和惠明显快乐多了。将心比心,我很能感受他们的痛苦,一切都是他人的施舍,活着的一切都与他们是怎样的人无关,房子家人学校吃喝都是大人的给予,他们在世上一无所有,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无处可逃也无从反抗。

可能这是为什幺后来他们与我亲近的原因,因为我从来没有但他们是猫猫狗狗一样行为不能自主的小孩,而是平等的可以沟通的人类,我只是年龄比他们年长,但不高他们一等。我尊重他们的选择并捍卫他的权利,也不逼迫他们做看似多选实则只有一条道路的决定。

晚上果然吃的是寿喜烧,我超开心,一个劲地给他们挟菜。这样一家人团聚的时光真是久违了,甚至喝了点甚尔的烧酒。

奇怪,他不是很讨厌喝酒的嘛。酒精薰得我思维迷迷糊糊,迟钝犯困。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咯~先认错——对未成年下手的我是人间之屑。一不小心就更加关注未成年教育问题,写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文中的教育理论来自于我硕士同学的亲身经历,他妈六十多岁还在攻读幼儿教育phd自有一套教育理论。他哥他姐都是phd除了他读完硕士就去搞太阳能了,一个个都心理健康阳光灿烂事业有成。所以哪怕他一直否认他妈的教育方式,我觉得他们这几个孩子就是对他妈学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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