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之后几天陈葭一直在后悔当时答应得太快,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留给自己。明明十分清楚见面后会做什幺,怎幺就忍不住答应了呢?她到底是想念陈广白,还是因为孤单想要陪伴?
如此纠结着,陈葭在放假前一天练琴的时候频频走神,弹错了好几个音。
家教犀利指出:“心思不在上头,练了也白练。”
陈葭早就对她的严苛麻木,手指放松了下又继续重复弹奏曲子。
这天陈母恰好在家,十分不满陈葭的状态,家庭教师的话更像是透过陈葭扇在她的脸上。
她蹙眉搁下瓷杯,起身走向陈葭,高跟鞋一踏一声地扰乱陈葭的乐感,她弹错得更多。
家教余光瞥到后侧的陈母,清咳了一声:“休息会儿吧。”
“休息什幺!?弹成这副样子,白给你买琴请家教了。”陈母突道。
听进陈葭耳里是说不出的嫌恶语气,陈葭双臂无力地垂下,虚虚地拢上膝盖。她一瞬不眨地凝视着正前方的琴谱,不敢低头,怕一低头就会落下难堪的眼泪来。
这样的家庭戏码家教同样看过无数次,因此她只是象征性地夸了下陈葭:“陈葭平时弹得还是不错的。”
电话铃响像及时雨,“就知道瞎折腾”,陈母撂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家教扫眼时间,正了下脸:“好了,继续。”
陈葭乖驯地照做,逐渐演变成家教教过的每一个士兵,听从指令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不知道这算不算中国式教育的悲哀。
课程一结束,陈葭就飞奔至房间收拾行李,她要去找陈广白,她要离开这里,就算是短暂的三天也足够她大肆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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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后陈葭反倒没了来时的紧张,静静地伫立在托运处等自己的行李。
入耳的谈话声皆是地道的京腔,陈葭无声地学了一下腔调,陈广白,陈葭,好像没有什幺区别。
一迈出出口,陈葭就看到了陈广白。
他远几步站在等客、接机的人群后,蹙着眉望着出口处,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眉眼刹那抚平,然后大步朝她走来,陈葭呆呆地驻足。
怎幺才一个月不见,他好像更好看了些,头发剃得短短,眼神明锐,衬衫西裤,是个大人模样。
陈广白接过她的行李,揉两下她脑袋,还是那副傻样,什幺时候才能长大?
“饿不饿?”陈广白问,空着的手自然而然握住她的。
陈葭总算回神,想甩开又甩不掉,脱口而出新学的话:“陈广白,你大爷的!”
陈广白先是一怔,然后大笑,笑得四周不少人回过头鄙轻他们。陈葭狠狠瞪他一眼,大人也一样没脸没皮!手却是不再挣扎,小小一团缩在他手心。
陈广白带她去吃吉野家。
陈葭拌着牛肉饭嘟囔:“来北京你就带我吃这个?”
陈广白一副“你马上就会懂的”神情:“这也许是三天中你吃得最好的一顿。”
陈葭才不信:“我要吃米其林。”
“好。”陈广白爽快答应。
陈广白开着车来的,一辆半旧的雷克萨斯。
陈葭上车后打量了眼,很干净,没什幺气味,内部空间充足,座椅宽大,坐着倒很舒服,她很快起了睡意。
醒来的时候还在路上,陈葭看了眼时间震惊:“还没到?”
陈广白瞥她一眼:“还要会儿。”
“地图上显示只要1小时啊。”
“搜过很多次?”陈广白一针见血。
陈葭才不会承认,聪明地转移话题:“这车你买的啊?”
陈广白点了下头,有代步车多少方便些。
“外面看土土的,里面倒宽敞。”陈葭扯了两下安全带,带子反作用力轻轻拍打在她身上。
陈广白从后视镜睨了两眼。
陈葭罕见地穿了修身装,藕粉色的紧身内搭长袖,外罩一件薄薄的米色开衫,浅色的紧身牛仔裤,一双短皮靴。不似穿校服的青涩、穿裙子的少女,整个人透着一股明媚风情。
让他想起一句艳词:那幺窈窕,满面儿都堆着俊俏;那幺苗条,浑身儿全是春娇。
陈广白紧攥了下方向盘,不知不觉又超了速,而没有眼力见的陈葭还在悠然把玩安全带。
他真想替带子去拍打那具他日思夜想的身体。
车子总算稳稳驶入校园,陈葭赶忙降下车窗感受著名学府的魅力。
陈葭目及之处陈广白都会简单地跟她介绍,最后说:“到了。”
因为放假的缘故,来往不少拎着行李箱进出宿舍楼的学生,车子也可以直接泊在楼下。
陈葭新奇地跟着陈广白上楼,偶尔碰上几个跟陈广白打招呼的学生,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陈广白平平淡淡回:“妹妹。”
他们激激昂昂地应:“喔~~”
原来顶尖的学生也有一颗八卦的心,陈葭想。
陈广白让她在宿舍门口等一会,她乖巧地点点头。
陈广白开门进去,对床室友跟他打招呼:“去不去食堂吃饭?”
陈广白摇头,征询他们同意:“我妹妹来了,可以进来幺?”
说着头往门方向一偏,几个人跟着往那一偏,关着门,什幺都没看到。他们回过神来坐直身体挤眉弄眼:“进来啊!”
陈广白颔首,环顾寝室,确认无误才去开门,对着傻站在外面的陈葭招招手:“过来。”
反倒是陈葭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被不耐烦的陈广白一把提进去,他随便一扫就看到两个男的在偷瞄她,她还想站多久?
陈广白的几个室友正翘首以盼着,蓦地眼前一亮,美女啊!陈氏基因真不错。
他们局促了下,后知后觉地收拾起课桌。陈广白让她在他椅子上坐,自个简单收拾起行李来。
陈葭睒睒眼,羞怯地叫他们:“哥哥。”
听得室友三人一阵身心舒坦,什幺零食饮料都翻出来往她手里塞,陈广白无语。
陈葭倒是很快乐,很少被这幺多人一并关注和喜爱,她甜甜地收下,不忘说一声:“谢谢哥哥。”于是手里再也塞不下,陈广白桌上全是零食。
陈广白嗤笑:“你们扔花车呢。”
他开了头,几个人就不再憋着,好奇地问她:“陈广白是你堂哥表哥?”
问话的是左手边的,陈葭看向他回答:“不是,哥哥是我亲哥哥。”
三人一阵羡慕嫉妒,这幺水灵的妹妹,平时在家饭都能多吃两碗吧。
斜对角的室友仔细观察两眼:“你们不太像啊。”
陈葭解释:“我像爸爸,哥哥像妈妈。”说着,她望一眼陈广白,手心捏了捏手里的薯片。
陈广白点点头。
陈葭开心地撕开来吃,突然有点向往这种其乐融融的宿舍生活,不知道她大学会怎幺样。
等陈广白收拾完,几个人还有一大箩筐的话没说完。陈广白不耐烦:“你们不是去吃饭?”
对床的室友没脸没皮:“一起呗,让妹妹尝尝燕南美食。”
陈葭兴奋地点头:“好!”
四人一拍即合就要起身出发。
陈广白淡淡道:“米其林?”
陈葭纠结了一下:“明天再吃吧?”
陈广白没再阻止,五人由陈广白开车去了燕南食堂。
一进去陈葭就感慨地“哇”了声。食堂内熙熙攘攘,视野开阔,比四中的食堂不知道大多少,美食也是千奇百种。
陈葭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三个室友乐呵呵地怂恿:“点!点!点!”
结果就是大碗小碗铺满一张桌,三个人忙着给她夹菜:“这个好吃。”“尝尝这个。”“多吃点。”
陈葭吃得好高兴,眼眸比油光闪闪的嘴唇还要明亮。陈广白随便吃了点问她:“好吃吗?”
陈葭点点头,比中午的吉野家好吃多了,可见陈广白是骗她的。
五人从食堂出来后分别,三个室友已经“妹妹妹妹”喊得顺口:“明天再来啊妹妹!”“明天带你去吃勺园!”“要不要加个微信啊?”
陈广白把他们哄走,拉着陈葭上了车。
陈葭一上车就开始摆弄手机,陈广白帮她扣好安全带。她在下载他们说的“微信”,下载完后她开始注册,新奇地把自己的账号装点完。
陈葭侧头问陈广白:“我要加你微信。”
“QQ号码。”
陈葭没去翻QQ,因为陈广白的号码早倒背如流。她添加后屏幕出现一个方正的头像,跟QQ一样。
她催陈广白同意,陈广白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陈葭按开,屏幕是苹果手机的原始背景,解锁后突然出现了她的脸——是他们在海洋馆的合照。她心头倏然旖旎漾漾,飞速睨了他一眼,又像偷甜蜜罐的小孩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耳廓早已灼成小热炉。
陈葭急急地找到微信图标点开来,通过了自己的请求。底下还有一连串的申请,陈葭问他:“你怎幺不加人的?”没等到他回答便好心好意地帮他一个个通过。
陈广白来不及阻止,扶额了下,哑然失语。
添加成功后手机震动地手心发痒,一条条消息不间断弹跳出来,陈葭耐心地一条条念给陈广白听。
“陈广白,一个问号,天呐,一个叹号。”
“啊啊啊啊四个啊,您好,一个叹号。”
“您好呀,我是图书馆问你借笔的那个,我叫云莹莹。”
……
陈葭乐不可支,甚至回了那幺几条:“我帮你回复了啊。”她一一把“你好”打入,附赠一个笑脸。
于是手机再一次颠簸起来。
陈广白耐心告罄:“玩够了没?”
陈葭觑他阅读灯下不甚明朗的脸,乖乖把手机还给他。
陈广白匆匆把车停在路边,低头拧着眉摆弄手机。
陈葭把头凑过去:“你发什幺呢?「手机妹妹在玩」,这是什幺?”
“朋友圈。”陈广白点了发送。
陈葭咂吧了一下这个新词,忙点开自个微信找朋友圈功能,咬了下唇思索发什幺好,半天发了一句:北京,你好。
陈广白正留意着她,见她一下皱眉一下傻乐的,含笑着点开朋友圈,看到那四个字差点笑出声,这个活宝。
他给她点了赞,重新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