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转醒,冯晋下意识找身边人,只摸到冰凉的床单。朦胧睁眼,吕宁又把自己蜷在床边缩成一团,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背脊。冯晋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酸涩,夹和着不能言说的心疼。
肢体动作让一个人内心的脆弱和无助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他们都一样脆弱。
害怕被一次次伤害,把自己包裹起来,装进套子或者戴上面具,配上辛辣刺鼻的味道,让人心生畏惧。
别人不理解,说你冰冷自私、不近人情,但其实打开心扉,相熟之后,才会发现甜的沁人心脾。
吕宁给他这样的感受。
同病相怜却又互相理解。
他靠近抱她,胳膊绕过她凹下去的腰肢,手掌拢在她小腹上,像是汲取温暖,又像是给予热量。冯晋头蹭着她的后颈,鼻腔里充斥着她的发香,混着肉体的温热。这在英文里面念huddle,比喻人挤在一起或者缩成一团,像他们抱团取暖一样。
冯晋觉得自己好像到了所谓的贤者时间,所有迷茫的问题突然迎刃而解,他不想再猜测和怀疑,只想在这一刻拥抱温暖眼前这个人,去除所有杂念地爱护她。
抱团取暖总是好过因噎废食。
人生总是这样,你遇见一些人,发生一些故事,然后突然分别,再遇见新的人,发生新的故事,周而复始,直至终点。这些故事间或着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缘无分。
或者是尔虞我诈。
冯晋的过去不是一张白纸,他曾经以为遇见了理想国般的爱情,在荷尔蒙过于旺盛的青葱岁月奋不顾身。
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他第一次见到梁亦之是十七岁,青春期少男的黄金时代。黎珍对他学习向来重视,给他请了家教老师精进补习。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掐腰设计,黑发飘飘,那个年代高中生心目中清纯玉女的柔顺形象。
冯晋一擡头就挪不开眼,偏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试讲课上就给人下马威,拿奥数题难倒梁亦之。
没成想,这对于省理科前二十而言,还真是随手拈来小菜一碟。
那是冯晋第一次对梁亦之刮目相看,少男的崇拜基本上就是心动的兴奋剂。
他还记得高考完那天冲出考场,奔向场外等他的那个女孩的激动,他准备了好久,想在那天表白。
那天他很紧张,磨磨唧唧半天,还没有说完,梁亦之就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这是老天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最纯真美好的初恋。
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梁亦之带给他的,或者说他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梁亦之。
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摸女人的奶子和穴,第一次做爱。
有人说,不管你这辈子会拥有多少段爱情,初恋总是与众不同的。
对冯晋而言,岂止是与众不同,根本是刻骨铭心。
被伤害得刻骨铭心,体无完肤。
那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段录像,他们做爱的无码视频,高清到能看到飞溅的液体,梁亦之的呻吟分外刺耳。
女孩随后跑来找他,眼睛红肿得难以见人,给他看那个人发来的匿名信息。
冯晋一看便知是谁,他能认识几个使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人。蒋婷目中无人,直言让他离开京城,去南方读书,远离冯振仁的羽翼,远离他们一家,否则就曝光视频。
真不愧后来居上,她怎幺有脸说他们一家这种话。
冯晋当时气得发疯,但看着梁亦之不断线的眼泪,心里被逼的无计可施,在黎珍再三劝阻下还是选择了南方的学校。
但那之后梁亦之就不愿再亲近他,总以学业繁忙为由不跟他见面。冯晋以为是视频的事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内心愧疚难当,直到收到梁亦之的告别信。
他跑去机场拦她,却只得到一丝冷笑。
“冯晋,你知道你爸为什幺抛弃你妈吗?”
“你跟你妈一样,傻的天真又无趣。”
“我是为了钱啊,不然是为了跟你做爱吗?”
每一句话,都像是撕扯他的灵魂。
他没力气咒骂她,只感到荒唐可笑。
他能怨谁呢,怨蒋婷吗?这个夺走了他父亲又夺走了他爱人的毒妇。
但这真的是蒋婷的错吗?如果他爱的人真的爱他,会做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吗?
冯晋在那一刻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愤怒狂躁。他觉得不值得,这些肮脏龌龊的蝼蚁,都不值得他伤心。
也是那个在机场发呆的夜晚,让他彻底关上了自己的情感。
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