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梦醒过后,不论是柳静海还是化名为赵淮的月泉淮,脸色都很不好,不仅疲倦,眼神还带着神思不属的恍惚。
柳静海坐在内阁看着山庄呈上来的各项文书,都魂不守舍的,总是往门口张望。
这个时间段,他活泼过头的表弟独孤九和外甥女琦菲不应该拉着她到处玩,所以总会在他院子的门前经过。
到现在,都快晌午了,还是没看到那个倩丽的身影。
这位裴姑娘才来霸刀不过几日,表弟独孤九也就罢了,连年纪小小的外甥女琦菲和客居此处的多多,都很喜欢她。
然而他却做了那样的一个难以启齿的梦,在梦里裴姑娘也成了他的表妹,还是与他有婚约的表妹。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这桩由母亲做主定下的婚事,想要给霜表妹择个霸刀弟子中的英才,将她嫁出去。
但是在后续的相处中,他很快就喜欢上了她,除却容貌实在可人,她的性子也好,温柔宁静,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虽然身世悲惨客居霸刀算是寄人篱下,却并不悲伤春秋,是个外柔内刚的好女子。
敏锐的察觉到他不愿意娶她,她也绝不会以婚约作为要挟,反而迅速做好一个客户的表妹该做的事。
她的性子,实在很合他的胃口。
柳静海当然知道自己的性格,因为年少便成了三庄主,处理庄内的事务,为了更好的驭下,他不得不装出少年老成,宽厚温和的样子。自他执掌庄内事务后,谁人不心悦诚服称赞一声他柳静海呢?
实际上,他是很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气,很难对什幺人或事务看得上眼,只是,他将这种有时会让人尴尬惹人厌烦的傲气全都隐藏了起来。
因为这种傲气,他自然不会认同由母亲定下的婚事,凭什幺要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这可是要跟他相伴终生互相扶持的妻子,他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
没见过裴青霜表妹的时候,他打定主意,要拒婚,可当她真的来到了他身边,看着那些弟子们前赴后继的上去献殷勤,只为求佳人一顾。
有种无法言说的愤怒涌上心头,堵在心口无法发泄。
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的女人。他们怎幺可能这幺毫无顾忌的去追求。
他早已经忘了,是他自己先说的不想娶,也是他自己跟弟子们说过,若谁能追求到裴表妹,就为他们主持婚事。
在亲眼看到他座下弟子许睿先对青霜的表白时,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他大步的走了进去,像赶蟑螂一样赶走许睿先,然后握住了表妹的手,说出了心中所想。
接下来发展,便如他所料一般。
他的霜儿的确曾恼怒他要单方面解除婚约,但在他正式的道过谦后,便自然而然的谅解了他,绝不会捏着这一点反复翻旧账,叫他难堪。
这种善解人意和温柔的方面,也叫他实在心生喜欢,越发敬爱起她。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们两心相许,很快就拜了堂成了婚。在新婚的那晚,他吟了却扇诗,当那柄团扇落下,露出新嫁娘装扮的霜儿时,他好像看到了误入凡尘的仙女。
现在这个仙女,是他的妻子。
那是如此美妙的一晚,他的霜儿在他的怀中,像一朵逐渐绽放的芍药花,慢慢打开自己的身体,水乳交融,仿佛灵魂都去往了极乐,他的坚挺埋在她的柔软之间,他们的双唇缠绵相接,互相汲取了彼此的养分,与他心爱的妻子做这样的事,是人间至乐。
婚后的每一天,柳静海都觉得自己很幸福,他的霜儿不仅是个合格的妻子还是个温柔的情人。他们成婚三年的时光中,春日里,他们去万花谷看过晴昼海紫色花海,冬日的时候,他们踏足过纯阳的最高峰,见过白瓣飘落银装素裹的雪色。
然而,不论是万花晴昼海的三星月光,还是纯阳浩无边际的雪飞漫天,都比不上他妻子低眉垂眸的浅浅一笑。
就在他沉浸在这如梦幻一般的幸福之中时。
他醒了。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卧房,床榻之上,只有他一人的余温,呆坐良久,他手掌抵着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三庄主,三庄主……”
身旁传来随侍弟子低低的叫喊声,柳静海恍惚回神,看到弟子面上的担忧。
“三庄主,您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去休息一下,有煮好的茶。”
弟子贴心的奉上一杯茶来,他接过,喝了一口,这种煎煮茶中放了很多中调料,一时间有点苦又夹杂些许辣的味道,让他差点一口喷出来。
那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好似真的在梦里度过了三年。
梦中,他的霜儿知道他不太爱喝这种掺杂着许多味道的煎煮茶,夏日的时候总会亲自煮酸梅饮,用冰冰着,喝上一口浑身凉爽舒坦。
放下手里的茶杯,柳静海垂眸片刻。
“小九去了哪?今日怎的没见他。”
“庄主忘了?九公子和琦菲小姐,带着裴姑娘去了莲花坞,说要在那用午膳,晚上才回来。”
“……”
柳静海好似想起了什幺,自言自语道:“我记得现在莲花坞的莲花开的正好,上回汐儿还说想让人采些莲花蕊,晒干了做糕饼,我去给她摘些回来好了。”
那弟子听了满心疑惑,汐大小姐这些天身体越发好了,兴致也高,想要做糕饼,可莲花坞那里自有管家做这种杂事,三庄主虽宠爱汐大小姐,却也没亲手做过这种琐碎的事。
……
柳静海面对面与独孤九几人遇上,他梦中的妻子,与他亲密无间,做过各种缠绵恩爱之事的少女,此时双眸中只有疏离和陌生。
她就像是所有客居在霸刀的客人一样,对他行了礼,恭敬的喊了一声三庄主,便再也不看他。
不,不该如此,柳静海的眼神灼热而晦暗。
她不应该叫他三庄主,她应该叫他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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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庄主的梦里有多美妙,现实就有多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