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齐临(三)

西漠的风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漫无边际的沙漠通向未知的地方。

西凉军的营地驻扎在西南地,自从冯其的残部分崩离析后,西凉军冯其的势力也慢慢被瓦解了。

那个叫余户的宣武将军正在营帐里寻欢作乐,见到我们时,脸色都白了。

不等韫哥发话,他仓促跪下:“不知太尉大人莅临,卑职有失远迎。”

被他踢开的两个营伎衣衫不整,瑟瑟发抖,韫哥看着她们的眼睛有些变红,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冯薇央呢?”

余户面露疑惑,两个营伎却大惊失色,祁韫死盯着其中一个营伎继续问:“她在哪里?”

“大人,她,她……”那营伎本要开口却被余户飞来的冷冽眼神吓住,帐子外,韫哥带来的护卫携刀进来。

余户见状忙不迭俯首认罪:“太尉大人,那营伎前不久自杀了,不知太尉大人?”

我看着韫哥的身子晃了两下,就向后倒去,他的脸色惨白,嘴里止不住地吐血。

我慌乱将他背起来,放到榻上,随行的医生从帐外急匆匆跑来,要给他把脉,却被他推开。

“葬在哪里了?”韫哥起身后,除了发白的面色,一如往常地问余户。

“这营伎以前是吴珅莨的人,尸体被吴珅莨寻死觅活要走了,现下不知道在哪儿呢。”松了一口气的余户透露了更多信息。

韫哥的身体紧紧绷着,却强装着镇定,余户带我们去了吴珅莨那里。

那是一个极小的帐子,将将容纳三人且略有些拥塞,帐外环绕了一圈看守的士兵。

看来5日前到达的援军被派到了这种用场上。

进去之后,只有一个男人失魂落魄,满身血污地坐在草席上,手里捧着什幺东西。

我试探地问他:“吴珅莨?”

那个男人像被惊醒,瞬间擡起头,一张和冯其五分相似的脸呆愣地看着我们。

韫哥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从他手里想要拿走那个东西,吴珅莨狠狠推开韫哥,质问韫哥:“你是谁?你要做什幺!”

韫哥温声和气地解释:“我是祁韫。”

那个男人突然笑了一声,自嘲地说道:“你就是祁韫。”

他说完打量着我和韫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突然起身,狠狠打了韫哥一拳。

韫哥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击打的印记和嘴角的血混杂在一起,格外狼狈。

韫哥擦了擦嘴角,站起来,又被吴珅莨一脚踢过去。

我将吴珅莨这个疯子拉开,想要打他,韫哥摆了摆手阻止了我。

两个人都颓然倒地,韫哥接过那个小盒子,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还在剧烈抖动。

“这是幼良要求的,她让我将她交给你。”吴珅莨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知道韫哥哭了,尽管帐子里安静地什幺都听不见。

我认识他二十年,很少见他外露情绪,做什幺说什幺都是平淡温和的模样,他所有情绪的波动都因冯薇央而起。

韫哥这个人,一旦动情,便无法出来。

从前我不愿意他和冯薇央在一起,不知是因为害怕他爱上一个人被牵绊,还是我对冯薇央奇怪的占有欲。

我知道的也只是,现今冯薇央死了,韫哥这辈子恐怕都毁了,尽管他的一辈子,已经被那杯毒酒浇的所剩无几了。

韫哥跟着吴珅莨到他从前的帐里,帐里的东西都被抢光了,什幺都没有留下。

韫哥在那个帐子里待了一夜,他在想什幺,无从知晓了。

我们在西漠待了五日,余户被韫哥发现私藏粮草,就地处斩。

离开西漠前,韫哥去了冯嗣悟的墓穴,带着冯嗣悟和冯薇央回到了京都。

听说吴珅莨留在西凉军代替了余户。

后来,听说他战死了,不过那时已经过了很久了。

冯嗣悟和冯薇央被安葬在一处,下葬的那天,下了大雨,韫哥跪在冯薇央的墓前,晕倒了。

我将他带回去,他醒来后,和我要喝酒,喝的还是那个差点让他丧命的桑落酒。

他喝的有点多,眼泪一直流,从书房里取出冯薇央画的那幅画,画上美人狡黠,仔细看看,还有形似韫哥的一个男子模模糊糊藏在那副画的角落。

我的心剧烈地疼起来,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冯薇央的那天。

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襦裙,自以为别人看不到她,用团扇遮住脸,却又不停的移开,偷偷看着我和韫哥,眼睛里全是好奇且兴奋的光,像一团明亮的火,燃烧了我们。

韫哥大约喝的太多了,他突然絮絮叨叨起来:“我今天找见她留给我的信了,你说,她离开的时候,恨我吗?”

他满脸期盼地看着我,倒像是个孩子。

我从他手里夺过酒杯,狠狠摔到地上,呵斥他:“韫哥,你醒醒,你别折磨自己了!”

韫哥被我的话仿佛刺激到了,反驳道:“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的那个手令,无论如何,她都会活着。假如她活着,我会弥补她的,我……”

最后他说的含糊不清,我已听不清了。

那天以后,韫哥再也没有提过冯薇央,他从并州接来了冯嗣悟的遗孀和儿子,将她们养在太尉府。

外面关于太尉豢养寡妇和替别人养儿子的传闻层出不穷,他恍如未闻,我行我素。

那个孩子生的极聪明,韫哥亲力亲为地教授他,孩子渐渐长大了,韫哥的身体越一天天垮了。

元平7年,韫哥病逝了,我将他葬在了冯薇央的墓旁。

最后我娶了那个寡妇,那个叫做齐良的孩子慢慢长大,终于能独当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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