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覆盖了鹚国北方。
深山之中,积雪覆盖,皎洁的月光照在林间,仿佛寂静无声,偶有枝桠承受不住积雪倾落,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一只花斑褐毛猞猁叼着一只幼崽在积雪中艰难的奔跑着,毛发凌乱带着斑斑血迹,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血点。
褐毛猞猁奔至一处岩壁,前爪奋力在岩壁底部扒挖,深深的积雪在身侧堆出两处隆起,拨开层层枯黄的野草,岩壁下端赫然出现一处偌大的裂缝,猞猁呜咽一声,往裂缝深处急奔而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想到裂缝的尽头,竟然是一处静谧的山谷,四周往耸起岩峰和繁密的森木成为了它的天然屏障,从高处看这山谷像一个巨大的倒扣的漏斗,而漏斗中心正对着一处冒着热气的温泉。
温泉周围花木繁盛,竟似乎未被外界的天气所影响。
花木林中有数条白石铺就的小径,从温泉蜿蜒向着四周铺去。
清晨薄雾笼罩,林中鸟鸣声声,远处渐渐传来清扫地面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僧人,手持竹扫,正在清扫白石径上的落叶。
僧人扫至庭中,发现前方亭台上卧着一只褐毛动物,走近一看,是一只猞猁,眉间一簇雪白毛发,毛发湿濡血迹斑斑,两眼紧闭,只有腹部微微起伏。
明镜诵了声佛号,连忙托起猞猁,发现这只猞猁腹下竟卧着一只幼崽。
明镜兜着两只猞猁匆匆往大殿跑去,这个时辰师叔应该还在大殿诵经,师叔医术了得,定可以救这猞猁。
匆忙间似乎听到有人唤自己,回头见回廊上正缓步走来一个一身素白袈裟的僧人。
“虚逆师叔,”明镜连忙走近施礼急道,“师叔可记得六年前在山脚附近遇到那只猞猁。”
六年前,公子从族中返回山中,路上遇到了伏击,虽幸而撤退,但是公子却旧疾复发,所需药草在那场伏击之中被毁的所剩无几,而受命先行回山取药的明素却迟迟未归,勉强行至山脚附近的公子已经命悬一线。
明镜等人心急如焚,公子所患之疾乃天生,从小便听从国师之言送在深山幽谷之中静修,所服之药也是国师亲自收集所配,其中的药草无一不是世所罕见,除了国师手中和庙中,寻常的医铺根本无法看到。
就在众人几尽绝望之时,一只眉心白毛的褐毛猞猁叼着一颗莹莹散着红光的珠子从路旁的树枝上一跃而下,静静地站在了马车前,守卫立时进入戒备,纷纷拔剑围在公子的马车前后,明玉却是认识这只猞猁,半月前出现在他们周围,一直偷偷的跟他们,明玉心有防备却发现它也只是跟着,直至最近几天它才离开,而今日却又见它出现,还衔着一枚红珠。
猞猁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护卫齐齐低喝举剑欲刺。
这猞猁来的太诡异。
就在这时,那猞猁突然低吼一声,低头将红珠从嘴里放到地上,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往前推了几下珠子,眼睛紧紧盯着明玉,喉中发出了几声短急的叫声。然后转身几个纵跃远去。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明玉面无表情的盯着红珠,素白僧袍下的手指轻轻一动,一条弦丝急射而出,转瞬之间,红珠已被握在手里。
这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马车中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几乎听不到声音,
“明玉?”
明玉听闻连忙上车打开马车的门,进入之后便又紧紧的关上了。
鹚国常年四季如春,马车中却热气翻腾,让人无法忍受。
车顶的四角分别镶有四颗炽珠,是国师四处搜寻而来,一颗就已经够热,何况四颗。
“明玉,扶我起来。”层层厚重的毛氅中,包裹着一个瘦小苍白的少年。
明玉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
肃冷的眉目紧紧的拧了起来。手中所触肌肤凉寒如冰,即使四颗炽珠全被挂起也毫无作用。
公子天生所患心寒之疾,发作之时五脏六腑仿佛会置于千年寒冰之中,气息吞吐间都能带着寒气,非常人所能忍受。且此疾无药可愈,只能靠国师所配之药加以控制,每发作一次身体便会损坏一分,直至最后身体衰败而亡。
明玉此前对这种病闻所未闻。
少年靠在明玉怀中,重重喘息了几口,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非常的平静,好像现在受尽煎熬并不是自己,漆黑的瞳仁中透着温和,苍白的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明玉将毛氅紧紧围住少年,驱动内力将体温升高,然后才把手中之物放在少年面前。
明玉沉声道出方才的事情,“这颗红珠,是灵物的内丹。”
“这颗内丹可以救我幺?”少年垂下双眼,素白的指尖无力的触了触火红的珠子。
明玉沉默半晌,声音有些迟疑,“服下内丹后,需要灵力催化,公子身体……可能承受不住内丹化开后洗髓伐脉的力量。”
“无碍,”少年擡头,眉目如画,他声音虚弱却很平静,“明玉,我不想就这幺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明玉注视他苍白平静的脸孔,
“我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