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绚丽的霞光染上天际,一团橘色的火以燎原之势在云层间蔓延开来。
一个女生从教学楼里出来,仰头望向天空。落日的余晖映在她的眼中,为她宁静的眉眼添了几分绮丽的色彩。
她的体态纤弱,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在这种苍白的映衬下,胳膊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青紫血管都显得狰狞。
凉爽的秋风拂过,发丝滑落至额前,遮挡了视线。她蹙了蹙两弯黛眉,擡手将那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别于耳后。
“楚弈?楚弈!”同伴拿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肩,“发什幺呆呢?”
楚弈收回视线,没搭理他,反手将怀中的篮球掷于地上,随意拍了两下。
“还不是梦中情人路过,把他的魂儿都给勾没了。”罗成锡吹了声口哨,意有所指地调笑道。
楚弈用余光瞥了一眼那道纤细的身影,抿了抿唇,“别胡说。”
“梦中情人?”同伴们一下来了兴趣。
谁都知道楚弈向来受女生欢迎,毕竟人家长得帅、气质好不说,球打得不错,成绩还很优异,待人处事也温和有礼。
罗成锡朝同伴挤眉弄眼,示意他们凑过来。于是,几人稍稍落后了楚弈几步,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起来。
楚弈见状,索性抱起篮球,丢下众人,径自朝球场走去。
“妍妍!”贺小晨站在校道旁的树荫下,朝女生挥了挥手。
言妍微微一笑,稍微加快了脚步。
每到周五放学,校门口就会变得拥堵无比。她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出人群。
街道两旁停满了车,言妍扫视了一圈,却没发现自家的那一辆。
她看了眼时间,道:“奇怪,平时这个点陈叔应该早就到了的。”
“可能路上堵车吧?毕竟正好是车流量的高峰期。”贺小晨随口道。
“那再等等吧。”
两人说话间,一辆车缓缓向她们靠了过来。紧接着,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唤道:“妍妍。”
那是一个长得和言妍有几分相似的英俊男人,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们的五官在相似之余展现出的气质却截然相反。
就比如那双眼睛,不同于言妍那双沉静、淡然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型稍显狭长,眼角的弧度也更为凌厉,眼眸深邃且内敛锋芒。
言妍愣了几秒,随即惊喜地道:“哥哥!你回来了?”
“刚回来。我跟陈叔打过招呼了,来接你回家。”男人的眼角染上些许笑意,眉眼间的锐意柔和了不少。
“可不可以顺路把小晨也送回家,我们平时都一起回家的。”她指了指身旁的贺小晨。
言惜安淡淡地瞥了贺小晨一眼,他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好像初中的时候就和他妹妹关系很好。他收回目光,见言妍双手合十摆了个“拜托”的手势,心头一软,“上车吧。”
言妍拉着好友一起坐到了后座,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妍妍,系好安全带。”言惜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贺小晨吐了吐舌,附在言妍耳边,悄声道:“你哥怎幺还是管得这幺多。”
言妍听了,眨了眨眼,说:“哥哥,你管得太多了。”
这妮子真是!贺小晨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瞪了她一眼。
“嗯。”言惜安看了眼后视镜,见言妍听话地系好了安全带,嘴角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时值孟秋,丛桂于葱茏中绽放。
出了车库,走进院子里,馥郁的芳香扑面而来。言妍闭上眼睛轻轻地嗅了嗅,顿觉神清气爽,一天的疲劳感消去了不少。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挺括、严肃的西装,模样看上去更加成熟内敛了,曾经的锋芒全都收束在那身黑色中,释放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样的哥哥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见她走着走着就站在那儿不动了,言惜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怎幺了,妍妍?”
“没什幺。就是……突然感觉不大认识哥哥了。”言妍笑着摇了摇头,“毕竟哥哥走了这幺久。”
言惜安大学毕业后就被父亲安排去了国外历练,已经有三年没回过国了。
几片鹅黄的花瓣从树上飘下,落在了言妍的肩上。
“对不起,妍妍。”言惜安听出了她的失落,温柔地看着她,道:“哥哥不会再离开了。”
言妍睁大眼睛,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真的吗?”
言惜安替她掸落那几片花瓣,屈起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哥哥什幺时候骗过你?”
一家人许久未有团聚,总是在外奔波忙碌的父亲和母亲也都回了家。为了庆祝言惜安回国,母亲特地嘱咐家里的厨师做了好些他爱吃的菜,还开了瓶珍藏许久的罗曼尼·康帝。
晚餐时,言惜安谈了谈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随即不可避免地被问起了感情生活。
言妍也有些好奇,“哥哥谈女朋友了吗?”
言惜安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语气变得有些冷淡,“没有。”
“也没和女孩子约个会什幺的?”母亲问道。
“工作忙,哪有时间。”言惜安道。
言父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也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了。”
“你要是不想那幺早结婚,可以先谈谈恋爱。”安攸宁道,“我记得老肖他们家那小姑娘和你一般大,也单着呢,你们认识认识?”
“妈,我不想谈恋爱。您别白费心思。”言惜安道。
“不谈恋爱可以当交个朋友嘛。”安攸宁劝道。
“我有自己的社交圈,您没必要多此一举。”
安攸宁见他的态度十分抗拒,便没再多说什幺,转而问起他回国后的打算。
用过晚餐后,言惜安随父亲去了书房议事。
言妍洗完头,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走上楼。路过书房时,她往里面瞄了一眼,看到言惜安正与父亲对坐在书桌前下国际象棋。
言妍走到言惜安身后,默不作声地旁观他们二人对弈。
“囡囡是要来帮你哥哥下棋吗?”言成奚见她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擡头问道。
言妍盯着棋盘上的残局,托着下巴稍作思忖。“后”对“单车”,弱方“车”已经被“后”逼得无路可走。
“哥哥已经输了。”
“怎幺都跑书房来了?”安攸宁出现在书房门口,她看了眼桌上的棋盘,笑道:“下棋呢?”
“将军了。”言成奚站了起来,走过去,揽着妻子出了书房。
“妍妍,快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安攸宁回头叮嘱了一句。
言妍应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才发现言惜安也跟了进来。
“哥哥?”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过来,哥哥帮你吹头发。”言惜安越过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吹风筒,插上电源,朝她招了招手。
言妍乖巧地坐到了梳妆台前,享受起哥哥的贴心服务。
言惜安以前也经常像这样给言妍吹头发。她的头发容易打结,吹干后要用九排梳梳顺,然后再用密齿梳子把打结的部分一点点解开才行。
有时候她自己都懒得打理,言惜安却不厌其烦,总是耐心、小心、细心地帮她将头发梳理整齐。
发丝间带着湿气的芳香包裹住了她,令人惬意的暖风吹得人微醺。
不知过了多久,嗡嗡的噪声停了。
言惜安关掉电吹风,手指插进她的发间,细细地梳理了一番。他低头凝视着她恬静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几分难言的情愫。
言妍见他许久都没有动静,出声问道:“哥哥,可以了吗?”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俯身在她的发旋上印下一吻,然后拉起她,圈入怀中,带着她一同倒在床上。
言惜安抵着她的额头,问:“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吗?”
他记得言妍刚上小学的时候,某天她和家人一起看了部恐怖片,看完后就不敢一个人睡觉了,还拉着言惜安哭着闹着要他陪着睡,后来就成了习惯。
安攸宁为了让她改掉这个毛病,每晚都亲自盯着她上床,确认她乖乖躺好后才离开。然而她前脚刚走,言妍就会抱着枕头偷偷地跑到言惜安的房间,钻进他的被窝。
“我不是小孩子了!”言妍的脸涨红,伸手推了推他。
言惜安将她拥得更紧了,“是啊,妍妍长大了……让哥哥多抱一会儿。”良久,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呢喃道:“哥哥真的好想你。”
“那你当时为什幺突然要出国,而且这幺久也不见你回家。”言妍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道。
似乎被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言惜安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又一次保证道:“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放开她——他起反应了。
“真的不和哥哥一起睡吗?”他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玩笑道。
“走开。”言妍丢了一个枕头给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哥哥真的走了?”
言妍没有理他。
言惜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毛巾毯,盖到她的身上,“晚安,妍妍。”
言妍这才翻过身。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进毛巾毯里,只露出一个头,“晚安,哥哥。”
说完,她便阖上了双眼。
言惜安的目光在她的唇上逡巡了一会儿,然后他缓缓凑近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