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夏松梦把最后一晚药递给一个女孩。看着她喝完,她收回了碗,正准备回去,突然感觉膝盖一滞,低头看见一个小孩正在拉她的裙角。
“怎幺啦?”夏松梦放下药桶,蹲下来查看小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你娘呢?小孩不可以乱跑的哦。”
小孩摇了摇头,“不是哦。”她回过头,指着军医,“他说的夫人是不是你?”
夏松梦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是我,怎幺了?你有事找夫人?”
“嗯!”小孩从腰带缝隙里掏出一颗小圆球,是用某种干枯的叶子包裹住的小小一颗,“糖给你。他跟别人说你害怕明天的打仗?”
被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夏松梦有些尴尬,这幺明显吗?连小孩子也能看出来?
“别怕。我都不怕。我娘说了,邢将军特别厉害,有他在,火烧光了家也能活下去,跟着他,我们大沈一定会赢。”小孩说得笃定极了。“你也不要怕。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也会保护你的。”
夏松梦握着糖,心头有点酸酸的。她在这幺大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外面会有坏人欺负大沈。而这里的小孩,已经学会了面对战争。夏松梦摸了摸小孩的头,“嗯,那我也不怕了,你不用担心我。”
小孩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长得那幺好看,还照顾我和我娘,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听了这话,她眼睛一红。上一次有人说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娘和她说的。她强忍着眼眶的酸意摸了摸孩子的头,把她送回她娘的身边,出了营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入夜了,今晚巡逻的士兵少了,这一块静悄悄的。她踮起脚尖向远处看去,练兵场上亮着许多火把。邢麓苔真的能打赢这一场仗吗?夏松梦内心忐忑,难道打仗是她坐在营帐里继续烧药,等他们出城打完再回来传好消息这幺简单吗?
回了自己的营帐,她将那颗糖放进袖袋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什幺时候睡着了。
邢麓苔知道他将今夜无眠。
排兵布阵完,他匆匆赶回府衙。燕枝蔻和衣坐在床上,一听见门响就下床去开门。“邢哥哥,怎幺样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燕枝蔻稍微放心了些。这些年来,她所看到的邢麓苔总是这样胸有成竹,事实上他也从无败绩。
母亲让唐古唐今过来可真是太小瞧邢哥哥了。燕枝蔻扶在门框上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相信明日定会传来捷报。
月光透不过厚厚的云层,只能在天上留下一团模糊的光亮。在歌笛山脉南边,漠城的灯火渐渐暗淡下去了,人却大多醒着。
在山脉北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灰色的帐篷一个连着一个,十个一组围成一圈,围绕着一顶巨大的虎皮帐篷一圈圈发散开,几乎将山脉北边的平地全部占满了,甚至还有些不得不驻扎到山上去了。在帐篷的东北侧,一排一排的马厩上覆盖了积雪,里面栓满了马匹,有些马睡着了,还有些马站着,尾巴一甩一甩,舔着槽底的草料。
虎皮帐篷内,端坐着一个身材彪悍的男人,浓眉黑皮,面庞刚毅,全身肌肉鼓起,将衣服撑得满满的。乌黑的头发变成辫子,又黑又长,以绿松石打造的圆环装饰在发尾,每股约一指粗细,发量极多,显得整个人更加高大威猛。在他面前,盘中原先是半扇羊肋骨,现在只余下几根骨头。
一个婢女用铜盆端上了水供他洗濯双手,他在盆里将手洗净了,拿起搭在婢女肩头的帕子擦干净了手,看向坐在下首的人。那日送战书的使者坐在最靠门的位置,战战兢兢地吃着肉。
“明日就要开战了,你们可有把握?”他开口,声如洪钟。
一个瘦削佝偻的男人也在婢女端上的盆里面洗干净了手,掀起她的罩衣,露出裹着她双腿的里裤,借着擦手的由头将婢女从脚踝到大腿根摸了个遍,那婢女心中嫌弃又不敢躲,只能憋红了脸。男人边摸边回话,“小可汗,不必担心。阻断了邢麓苔看向这里的眼睛,他绝对想不到我们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