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观的神堂独自耸立于丛丛林木之间。
外墙满布华丽的精致雕刻,象征王国永不衰败的花草栩栩如生,好几位在王朝神话中流传的女神、天使翩翩飞舞,守护着舒格纳家族的祖先与后人。
王朝的神堂只有一种用途──祭祀死者,其余国家大事,举凡婚礼、加冕仪式等一律在礼堂举行,因而此地长年清幽而寒冷,是城堡中鲜少有人往来的地域。
凯恩推开沉重的双开大门,走进金碧辉煌的神堂内部,他还记得上一次步入此地,是为了父王的葬礼,当时庄严的气氛及母后虚伪的哭声仍记忆犹新,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竟会为了弟弟前来。
微弱的阳光透过沾满冰霜的窗,洒在神堂最深处的祭坛上,凯恩隐约能看见躺在台面上的人,有着一头长及腰际的金发。
自一个多月前胸口受到重击后,凯恩再也没有感受过弟弟的脉动,却仍不肯相信他的死讯,坚持非亲眼见到尸骸不可,然而此刻,他是多么情愿祭台上没有尸体。
凯恩步伐踉跄,呼吸困难,缓慢地扶着一排一排的木椅向前进。
「陛下,让小的扶您吧!」罗比忽然出现在国王的左侧,扶起他身着大衣却仍冰冷不堪的身躯。
「谢谢。」
国王的道谢令罗比安下心来,他原先还怕自己天生正义感十足又好管闲事的傻劲会闯祸,所幸凯恩看起来是真心感谢他的帮助,未有丝毫嫌弃。
泪液于眼眶打转,凯恩在搀扶之下,一步步走近石坛上了无声息的人身旁。
丧失光泽的金发披散于祭台,破碎的黑色面具沾满血迹,嵌入腐烂凹陷的脸孔中,蠕虫在牠们的乐园里愉快地爬进爬出,尽情享用腐败的美食。
恐怖的画面与恶臭让罗比立刻逃到一旁干呕,凯恩却直立在原地,死命眨掉不听话的泪水。
祭坛上的人衣着完整,正是泰恩的黑色战服,交叠于胸的双手长满青黑尸斑,理应受伤破裂的胸口却完好无损,上面也没有别着两人的信物。
〈这不是……不是他,这不是泰!〉
看清尸身的顷刻间,凯恩即认出死去的人不是最熟悉的弟弟,国王破涕为笑,轻快地转身踏出殿堂。
在不远处捏着鼻子的罗比听到动静后立即跟上国王的脚步。「陛下!」
凯恩收起脸上的喜悦之情,平静地看向罗比。「罗比,我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你先放假回家几天吧!好好陪陪你的家人。」
「陛……陛下……小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去吧!」
罗比再度俐落地跪下,大声喊出对国王的感激,凯恩简单应了一声后,继续回到激动的思绪中。
紧密相处了如此多年,看遍对方身体每一寸的人绝不可能认错,即便只有一片指甲,凯恩都能看出那是否属于泰恩,而无论躺在神坛里的人是谁,都不是他深爱的弟弟。
〈泰,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死,可我为何依旧感应不到你?〉
〈我得冷静下来,这八成就是罗文的计谋,他千方百计想杀死泰,幸好没让他得逞,但泰就算没死也一定出事了,我必须去救他!〉
凯恩下定决心避开守卫的监视,逃出去解救深陷危难的弟弟。
午夜时分,凯恩从窗户爬出去,三两下便从二楼跳到草地上准备潜出皇宫。
不料,正当国王预备翻过王宫的高墙时,一支吹箭冷不防正中他的后颈。
凯恩随即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遭人封死的窗户透不进阳光,恼人的鸟鸣却依旧热络,吵得少年紧蹙双眉。
身下熟悉的柔软触感令他霍然惊醒,一睁眼即对上床边的猖狂目光。
罗文坐在一张雕刻完美的木椅上,欣赏国王姣好的睡颜,及其惊醒后的怒意。「早安,陛下,睡得很香吧?你已经有三年多没睡得这么好了吧?」
凯恩气得想冲下床去狠揍詹森一拳,却遭两旁壮硕的侍卫拦了下来。「罗文!你这混帐!」
「我说过了,如果还想要解药,嘴巴就放干净点,陛下。」詹森语带威胁,却始终笑容满面。
侍卫们在罗文的示意下,将凯恩死死按坐于床沿。
「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毁掉你们,全部。」
凯恩绷紧下腭线条,无畏地直视詹森。「你毁得还不够吗?」
「差得可远了。」罗文收起笑意,阴森的眼神透着深切恨意。「你们的祖父,也就是备受人民赞扬的舒格纳第八圣先王,那个畜生……不仅杀光我所有家人,还毁了我的国家,把我们并吞掉,就为了扩大希崁国的领地,我当年才七岁就被迫躲起来目睹家人惨死的画面!我直到今天都还会作那一晚的恶梦!但弗瑞继位后却庸懦又自私,放任我们国家的人被你们的人民欺压,还不善用我们的土地,他拥有这么多资源却宁愿放在原地不去开发而让我的同胞们饿肚子!我实在看不下去,立志要拯救我的国民,我多年来奋发图强就是为了这一刻,我不只要解救我的同胞,还要杀光你们整个家族的人并占领你们的国家,我要改朝换代,断绝舒格纳的统治!」詹森说得慷慨激昂、口沫横飞。
「你伪善得让我恶心!你为了要拯救生命而引发战争?因而害死更多人?我祖父的做法固然有错,但你的所作所为和他有何不同?至少在我父亲的统治下还不至于有这么多人牺牲!」
「为了希崁国的富兴,战争是必要的,我怎么能放着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把握呢?我可不赞赏你父亲的愚蠢。况且,在我的策画之下,死得大多是你们的国民,不是我的同胞。」詹森趾高气昂地哼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