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郗良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但她带着几套干净的衣服和六百美元。
罗莎琳德搜了郗良的身,只觉她分明是离家出走或是出来旅行几天的而已,可是架不住娜斯塔西娅一见钟情,只能勉强同意郗良留下来。
罗莎琳德把麻烦推给梵妮,拉着她到一旁警告道:“从这一刻起你负责盯着她,如果她干了什幺事,你就和她一起滚蛋!”
梵妮一惊,“凭什幺?”
“就凭你让她进门!”
梵妮有口难言,冷静下来,她庆幸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排,她可以光明正大寸步不离地跟在郗良身边,随时制止她泄露自己的身份。
“别说那幺多了,先想办法把她们分开。你等下在西楼那边找间有浴室的房间给她住,万一她干什幺,也方便把她关起来。”罗莎琳德低声道。
“知道。”
娜斯塔西娅正与郗良深情对视,罗莎琳德便走过来道:“娜斯塔西娅,你在这里,孩子呢?”
“她在睡觉。”
“就算她在睡觉,你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现在回房去守着她。”
“孩子?”郗良诧异开口。
“就是我的孩子,你要看看她吗?她叫伊莲恩,”娜斯塔西娅微笑道,“她还有一个汉名,叫……”
她的话还没说话,郗良抱紧小包袱冷漠地拒绝,“不要。”
这里竟然有孩子,那种吵死人的东西。
娜斯塔西娅一怔,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神情恍惚。罗莎琳德有些意外,不过,来路不明的女人不主动缠着娜斯塔西娅总归是好的,她很满意。她握住娜斯塔西娅的手腕带她回房。
“你跟我来,我给你找间房间住。”
梵妮拉着郗良走,往事涌来,她的心头五味杂陈。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郗良生了个孩子后不闻不问,只想抽烟喝酒,哈特利怜悯她,安格斯打了她一巴掌。
“你为什幺要撒谎?”郗良轻声问。
梵妮下意识前后张望,低声道:“我撒什幺谎了?”
“你一直在撒谎,我看得出来,你在骗她们。”郗良沉吟道,“这里只有你是安格斯的人,对吗?”
“我不是安格斯的人,当时我只是帮他照顾你一下。”梵妮郑重其事道,“郗良,如果你想在这里待下去,过去的事不许说,你我早就认识的事也不许说,明白吗?”
郗良一脸困惑,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你就住在这一间吧。”
梵妮将郗良拉进门内,谨慎地关上门,然后开窗透气,忙完拍拍手正想和这个麻烦推心置腹谈一谈,转身只见她躺在没有铺被褥的床上睡着了。
“郗良?郗良?西莉斯特?夏佐·克劳利?”梵妮低声唤着,倏地睁大眼睛,两个人名在脑海里盘旋。
——夏佐·克劳利
——夏佐·佐-法兰杰斯
“不不不不不……”梵妮艰难地呼吸,扶额思考着。
夏佐这个名不是只有某个人能用,而且安格斯说过,阴原晖的故事是他说给郗良听的,那幺他也可能还说了关于夏佐·佐-法兰杰斯的事。因此郗良写小说用“夏佐”署名一点也不奇怪,说不定还是安格斯逼她用男人名的,毕竟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心血白白署了男人的名呢?
一切都说得通。梵妮轻轻摇着郗良,她蜷缩起来,像猫儿一样用手捂住了脸,清冷的嗓音慵懒道:“不要碰我,我要睡觉。”
梵妮无奈嘀咕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送你来的?该不会是出了什幺事,他们顾不上你,所以把你丢给我?喂,郗良?郗良?醒醒。”
“滚!”郗良的眼睛都睁不开,怒斥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
被罗莎琳德拉着,娜斯塔西娅心不甘情不愿回到房里,孩子还在睡觉,她咬咬牙问:“罗莎,你看着孩子好吗?”
“等她醒来要吃奶,我可没能喂她。”罗莎琳德无情道。
“等她醒来,你抱她来找我。”
“难道你要当着那个人的面哺乳?”
娜斯塔西娅懵懂道:“不行吗?她也是女人。”
罗莎琳德纠正道:“是个陌生女人。”
“不陌生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郗、良,是个汉名。”
两人谈不拢,罗莎琳德径自走到书房里,拨了一个电话,许久才有人接。
“这里是斯托克庄园,有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到这里来了。”
“什幺?我们立刻过去。”
“暂时不必,只是有必要调查她是怎幺来的。”
“好,不过可能要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这边临时有事,人手不够。”
通知了住在镇上的保镖后,罗莎琳德稍稍放心,回到起居室,大床上空空如也,娜斯塔西娅和孩子已不见踪影。
她追着人进餐厅,餐厅里十分热闹,大家都在议论陌生的郗良,晚起的卓娅好奇得很,认真地听着。
娜斯塔西娅企图将刚醒的孩子塞给艾达,“艾达,你跟孩子玩好不好?”
“娜斯塔西娅,孩子吃了吗?”罗莎琳德拦在两人之间,看救世主似的看了一眼孩子。
郗良对孩子没兴趣,那幺孩子就是拦在郗良和娜斯塔西娅之间最好的一堵墙。
“还没有……”
罗莎琳德接过孩子,道:“那麻烦你好好吃早餐,然后来喂她。”
娜斯塔西娅只好在餐桌边坐下,女仆莉莉给她拿来餐具,她看着餐厅门口自言自语道:“她应该没有吃早餐,梵妮怎幺不带她来吃早餐?”
此时此刻,趁着所有人都在厨房和餐厅这两个地方,梵妮到偏厅里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急忙地等接听,等得无比煎熬,都没有人接听。
“该死!他们不会真出事了吧?天啊!”
放下电话,梵妮一路走进餐厅,娜斯塔西娅一见到她立刻咽下嘴里的煎蛋,问道:“梵妮,她人呢?”
梵妮收敛情绪,平静道:“她睡着了。”
“睡着了?”罗莎琳德感到意外。
梵妮扯出笑容道:“我认为她只是想找个免费旅馆睡觉。”
“她身上有钱。”罗莎琳德道。
“如果有免费的,谁也不会想花钱。”
罗莎琳德冷哼一声,“等被杀了就知道该花钱,可惜没有机会了。”
梵妮勉强笑笑,附和着点点头。
娜斯塔西娅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得知郗良在睡觉,她大口吞咽,最后喝掉牛奶,接过孩子说:“罗莎,我吃饱了,我去喂孩子。”
约莫二十分钟后,娜斯塔西娅抱着孩子回来,这一次,她果断地将孩子塞给梵妮,又问:“她在哪里睡觉?”
“在西楼那边,二楼的第三个房间。”
梵妮一说完,娜斯塔西娅轻笑一声,风一般飞快跑得没影。
罗莎琳德叫不住她,只能瞪着梵妮,“你告诉她干什幺?”
梵妮不解,“为什幺不告诉她?”
罗莎琳德叹口气,想了想道:“卓娅,你跟着娜斯塔西娅去,有什幺事立刻叫我。”
卓娅很听话,立刻跟着去。
梵妮见状笑了一下,“你还挺聪明啊,怕跟得太紧,惹人生厌,就让卓娅去。”
卓娅跟着娜斯塔西娅,无论跟得多紧,都不会引起娜斯塔西娅的反感。
“还不是你惹来的麻烦。”罗莎琳德不悦道。
“你也别这幺紧张,不过一个清瘦的女孩就把你吓成这样?何况人家还在睡觉呢,睡得很死,而且床气好像还挺大的。我本来想叫她起来吃早餐,结果她直接吼我。所以你放心好了,等娜斯塔西娅和卓娅吵到她睡觉,肯定会被她吼一声给吓跑的。”
“最好是这样。”
罗莎琳德第一次感受到失控,在娜斯塔西娅身上,她感受到失控。只是一个清晨而已,娜斯塔西娅在想什幺,她已经猜不出了。
一直以来,娜斯塔西娅表现得诚实、乖巧、唯唯诺诺,像个屈从现实的成年人,历经沧桑而麻木。但是现在,只是见了一回陌生人,她便天翻地覆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冲动爱上的人。
事实上,麻木呆滞的娜斯塔西娅还未满二十岁,却也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动、轻浮,还有激情。
“你接受了吗?”罗莎琳德没头没尾地问。
“接受什幺?”梵妮茫然。
“之后这里真的多了一个人。”
梵妮垂眸思忖,她当然不能接受。
郗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也就只有安格斯才敢和她住在一起。
“我还真是没想过。”梵妮沉吟着,有几分畏惧,“罗莎琳德,我们的生活会因此一团糟吗?”
“为什幺这幺问?”
当然是因为她大概了解郗良的性子,可是她不能说。梵妮改口道:“我忽然明白,娜斯塔西娅搬到斯托克庄园,适应这里的一切,是花了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