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9 14:00【H】

白色的碎片孤立成点,飘扬散落,世界被寒意包裹。

湍流的河水渗出刺骨的寒意,膝盖以下被冻住一样,怎幺都擡不起来。

她把手伸进水中想要用力拔出,突然一只腐烂的长臂伸出快速抓住了她,声音低沉到诡异,和白色烟雾一同冒出:“去死啊……去死啊……去死……”

她尖叫着退后。

腾出的空间加速陷落,一个巨大的空洞漩涡里浮出一批人偶面具般的脸,妈妈……美羽……还有松本同学,嘴机械地一张一合,眼神空洞,无数浓黑的液体从她们的嘴角溢出:“优子……你怎幺还不去死,你怎幺,还不去死。”

有温热的液体落进近乎透明的水里,正在下陷的水中映出她的身体,脖颈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粘稠的红色液体快速喷出。

从脚开始到腿,到腰部,坠入淤泥一般,被紧紧桎梏。

“优子,你到底还在等什幺啊。”

水面里的自己说话了。不,是那颗摇摇欲坠的头颅。

“杀掉她……快杀掉她……杀掉她就解脱了……”一连串骚动回荡,在脑中急走碾压。

好吵,好吵。

连耳朵也开始冒出血。

“杀掉她啊……快去杀掉她啊……”

……谁?杀掉谁?

皮肉和筋骨被不断撕扯的口子分离,液体不受控制地飞速喷洒,那颗头颅嬉笑着打转颤动,像是坏了发条的机械玩具,黑红色的粘稠汁液满溢。瞬间,水面禁止,疼痛和冰冷扩大袭来袭来,过电一般。从脖子到胸口,她看向自己,颤动着的手里拿着刀,锁骨处一个巨大的空洞窟窿,看不见的和看的见的所有,一股脑从里面涌出,用手去按都费力,很快就满手满身都是。

窟窿越来越大,她毫无办法,只能抽搐忍受着疼痛的撕裂。头顶忽然被一片轻柔触碰,有人托起她。感官回拉,她断掉的腿、被撕扯成半截的腰还有扭曲成奇怪角度的手骨,重新组合生长。

河流褪去,白雪倒飞,血、令人恐惧作呕的脸、呓语般重复的机械回音统统消散。她像新生儿赤裸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细细呼吸。

这个人的怀抱太过温暖,她逐渐忘记慌乱。

大手从她的头发抚摸至后背。顺着脊柱而下,轻轻拍着,一下、一下、一下。

一颗心急速下降后被稳稳接住,她无法控制地抱得他更紧。

“别哭。没关系,没关系的。只是噩梦而已。”耳边传来反复的温柔话语。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到底是谁呢。

他的唇滚烫,把她的肌肤熨烫得很舒服。从侧颈滑下,一遍遍用舌尖勾划着她的锁骨,不停吮吸。直到她松开一些力量,他的吻向下探去。她像被他细心捧在手心的至宝,每一下都很温柔,啃咬、含吻,她的乳缘被他舔得晶亮,翘立的乳果总是被他先亲吻一下,再裹进嘴里,他吸得用力,却没用一点牙齿的力量。

隐藏在丛林之下的肉核被他细心剥出,一点点打转着抚摸,腰际酸软,她在他的大腿上几乎挂不住。

她的身上好冷,但这个人不停地替换热源给她,胯下的那根蹭上她的时候聚,她忍不住地轻颤。翕张的穴口吸吮着巨大的热源,她听见他抵在自己肩膀上的轻笑,朦胧轻缈,像即溶的糖纸。

好甜。他进来的时候,呼在耳垂的一口热源,让她迅速绷紧了脚背。

律动跟着亲吻进行,舌尖互探变成另一种节奏的抽插。

满足感从下体攀升,她快乐得发颤叫出声音。

黑暗里她觉得他的表情很悲伤,手抚上去,他笑着虔诚地吻在手心,眼泪滑下,滴在她的胸口,烫得她一抖,却给她更多的快感。

一遍遍被满足,一次次都还不够。

她想要变得足够的快乐,来逃避所有痛苦。

他顺着滑腻不断滴落的体液从后面再一次进来,嘴唇印在她薄薄的蝴蝶骨,像是发现了她的想法,“不管你想沉溺多久……只要你想要……我都满足你。”

在反复起伏下沉的欲望之中,她终于想起一个问题:“……你是谁?”

笑意在他脸上只痛苦地停滞一秒,“你觉得我是谁呢?”

那稍显模糊又陌生的脸在她的喘息里清晰,“……森。”

他加大了抽送的力度,她被顶得一软,趴倒在床。

角落里的大家伙发出细微声响。注意力分出一点,一次次快速撞击动作带来的金属碰撞声敲打耳膜。

森的身体覆盖下来,汗液和她的交织在一起。

“不用担心,优子。不管谁离开你,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被他翻转,进入的角度太深,她的穴口再一次无节制地痉挛收缩。太舒服了,连口水都要流出一点。

“……为……什幺?”

他的手指搅进来,挑弄舌头一起缠绕,棕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因为是优子这幺希望的不是吗,希望我一直属于你。所以才把我囚禁在这里。

他俯身亲吻,用唇抚慰她的每一寸肌肤。

“优子,再多对我渴望一点吧……想要做爱,想要不停的快感,我就满足你,即使不射也可以。想要一直遗忘那些噩梦也没关系……”

她仰起下巴,直直盯向耸在墙角的一隅。足以使眼前和大脑长久空白的绵延高潮前,他紧紧扣住她的腰,颤动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陌生:“……求你了……优子……”

他在求我什幺?

他知道了吗?

他为什幺会知道呢?

不应该会有人知道的才对。

渗出冰凉寒意的恨,早就无法停下的锈结齿轮,不得不覆盖重复反转的黑夜,早就无法期待的不被任何人所祝福的奖励,穿过由忍耐拼成信仰的日日夜夜,需要自己亲手终结。

刺穿喉咙,双手轻推而下,看骄傲的头颅永久垂下。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她……

“……所以,浅见小姐你……”

嘈杂的声音夹着她的名字在耳边卷成一团,她茫然地从双手间擡起脸。眼前的男人转动着钢笔,笔帽上的扑克牌好像和之前不一样。手持武器的胜利王后低着眼,在灯光下褪色,又变回骑士。

“浅见小姐?”

她不自然地摸向咖啡杯,还是热的,足以她饮下一大口。她皱着眉使劲回想,看一眼窗外,歪斜的雨线滑落,天阴沉,世界包在湿润的核里。但脑海里茫茫一片。

“……抱歉,现在几点?”

津田伸过手臂,屈起手腕给她看造型奇特的手表。扑克牌面上的两根指针几乎叠在一起。没有秒针,却能在吵闹的环境中清晰听到走针声响。

嗒。嗒。嗒。嗒。嘀。

急躁的失控感消失,思绪从空白中消遁偏移。

……距离美羽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她舒一口气。

到了一半她又警惕地看向对方,暗暗消化掉后半段松懈。

“你很讨厌白石美羽,因为什幺?”他边在本子上急速写着什幺,边突然出声,“校园暴力?”

她的手指在上衣下摆用力绞出几个褶皱。

“和她的那些拥趸者一起吧。”他擡眼,手中的本子角落有一排歪斜拥挤的字,看不太清,“恨她吗?”

她竭力堆出笑容,“为什幺这幺问?这和松本同学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当年关于松本幸果轰动一时的报道,有一部分是来自好友的爆料,还提供了照片。照片一共四张。不过怎幺看都像是偷拍。”

她夸张的笑脸凝滞。

“我猜应该是你提供的。或者说,是白石威胁你提供的。”津田从文件夹翻转出一张纸,影印的部分是她闭着眼都能默背出来的文章。

“知道你对松本幸果的感情,还践踏了这份感情的白石美羽,你难道不恨她吗?一张照片三万,一共十二万日元。你、白石美羽、再加上另外两个一共四个人,你是不会拿这个钱的,白石一个人拿走了六万。也真是贪心……”

“……我拿了。”她盯着桌上浅浅映出的自己。多幺丑恶的一张脸,让人陌生又厌恨。

津田止住笔。

“我拿了钱。美羽开玩笑说‘既然你这幺穷,那要不另外三万你也拿走好了’,我就把美羽那一份钱也拿走了。拿走一半钱的人是我。美羽所厌弃的,就是我喜欢的。美羽所反对的,就是我支持的。美羽……她不想要,更何况我还需要钱,凭什幺她只是嘴上打发我,我就可以完全接受……”刚开始语气还明显克制,中段开始,她的嘴唇剧烈抖动,毫无规则挤压着向外涌出,“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我跟松本同学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像神一样的人……自从遇到她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好了,所有的忍耐都不再痛苦了。”

她想起那曾不断在梦里出现的场景,她仅存的,只和松本同学说过一次话的记忆,曾经足够日日夜夜温习,寻求一段安心,现在却变成印在可悲人生里的一段痛苦。

“……我是什幺罪人吗?我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是我选择出生的吗?是我选择的父母吗?是我选择现在所有的结果的这一切吗?”

笔帽上的骑士和女王不停转换,嘴角拉出一道嘲弄。

校园暴力的开端总是莫名其妙的转变。

她从小不是惹眼的存在,也没想过要成为班里的中心人物,单是应付母亲已经她头疼不已。她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心情憧憬拥有普通的高中生活,恋爱、朋友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怎幺努力学习、得到远走高飞的机会才是她唯一需要的。

长在只有母亲存在的单亲家庭,不是什幺特殊的情况,不同的是母亲的态度,总是徘徊在急躁的边缘,也不是什幺对自己负责的大人或者社会人,更别说是不是什幺合格的监护人。有人上门警告过,“再这样要剥夺你对女儿的监护权”,母亲不屑一笑,关门后边威胁着边拧掐她的胳膊。

有男人的时候则会好很多,漂亮的裙子和零食都买一些,帮她剪一剪枯黄的开叉头发。母亲不停带醉酒的男人回来,和他们恋爱,再和他们分手,循环往复里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坏,在一次被男人骗去所有存款和感情时彻底崩坏。她倒宁愿母亲完全疯掉,如同婴孩丧失生存能力,只全能依靠仰仗她。

毕竟被依赖的一方总握有最完美的主动权,临时撤退翻盘反悔,也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父母长辈更是,年龄占有一等还不够,还掌握神秘的权威。她没到可以做母亲的年龄,却早就开始羡慕这种绝对不会被反叛的话语权。

以后要是她做了母亲,估计会更糟,她想,如同苦尽甘来,终于也要使一回恶。

可惜母亲是半疯。对自己处境尽知,更加逃避责任地发疯。于是,看人脸色变成了下意识的处事原则,自卑、卑微、懦弱成了撕不掉的标签,独来独往的一人却无比在意身边人的目光。

在便利店买东西,会因为店员下意识的扫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了小偷。在电车上遇到色狼更是,即使怕到要死,也只是浑身发颤忍耐着。所以当身穿同样校服的白石美羽迅速扭过对方的手,大骂“大叔,你敢更不要点脸吗”的时候,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该感谢对方帮助了她,还是为之后一系列的交涉感到痛苦。

虽然后续的一切是美羽处理的。威胁变态男人要找车站乘务员,得到了痛哭流涕的道歉,拿到了赔偿金。十几张福泽谕吉塞过来,美羽努着嘴:“给。一人一半可以吧。毕竟是我出头帮你。”

她推着眼镜含着胸,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坑坑巴巴过后,小幅度点头。

美羽发出“啧”的一声,漂亮的棕色眼睛翻出一个白眼,“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那种恶心吧啦的老头才会得手。失策了,真应该把他那副蠢样拍下来,给他的公司和家里各发一份传真。”

“……可是,刚才签了……和解书。”

“签那个玩意儿的是你,又不是我。”她微微笑,纤长灵活的手一摆,福泽谕吉们头挨着头展成一个扇形。美羽满意地微笑。再一次,钱拢成一叠,她插进钱包。

“你也是都高的?新生?”美羽指指她身上的同款制服。

“嗯。”

“哦~”美羽拉着长音,“我叫白石美羽。”

她在对方催促的停顿里出声:“……优子……浅见优子。”

面前的漂亮脸孔僵直停住,笑容消失。

“浅见?优子?”

她不明白自己的名字里有哪里不对,慌张着点头。

美羽的嘴角拉出冷笑,一侧眉毛挑起,“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缘。”

彼时,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缘分把她和美羽推到一起。她敏锐察觉到对方突然转弯的情绪变化,不屑愤怒惊愕还有说不出原因的兴奋。

是的,确实是兴奋。

白石美羽重新露出笑容,没有一丝友好,眼里闪着冷光,“优子,多多关照,我们要做好朋友哦。”

好朋友的标准是什幺?她不知道,她没有过。

跑腿买东西,借作业给对方抄,遇到坏事就帮忙顶包替罪。比这过分,完全不把她当成独立个体的事情也有。美羽让她做,她就做了。反正和家里也没差别,听谁的话都一样,只要忍耐下来就好了。

逆来顺受,把这些当成未来美好奖励的垫脚石。书店里印有名人半身像的书也是这幺说的。如果不去相信这些,还能去相信什幺呢?所以,她相信着。

不知道为什幺,对于这样的她,她觉得美羽好像变得更加生气,气急败坏着变本加厉。

然后是一年级的开放日,早上还难得正常的母亲在校园中庭纠缠美羽的父亲。

同学报信时,她正用力打着一只蛋,慌张跑去,美羽的父亲推搡着母亲,像努力甩掉一根黏在身上的枯菜叶,“你个疯子!松手!”母亲露出每次陷入恋爱最深时的表情,那幺荒诞的场景里,她居然觉得母亲的眼神很温柔,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的温柔。

她举着还在流淌蛋液的打蛋器,一时忘记了呼吸。直到美羽在另一边出现,表情阴郁可怖。手腕冰凉,一条黄色蜿蜒而下浸湿袖口一块。如梦初醒。

至此陷入另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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