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回忆

1979年12月

平安夜,剿杀魔法司傲罗的最好机会,此时愚蠢的傲罗们应当与家人围坐在圣诞树下,全然不知危险到来,只因为前三个月食死徒在各地销声匿迹,全无消息。

毫不留情的,钻心剜骨咒、索命咒,在麻瓜世界疯狂涌现。少数丧失理智的食死徒会有闲情逸致用夺魂咒,以欣赏那些自视甚高的傲罗们临死的可笑姿态。

斯内普清楚地记得,他两次踏进克琅奇家的一楼,十一点的钟声都刚好敲响。

前生,今世,两次。不同的是前生他来确定这里没有活物,这辈子却是来把尚有呼吸的女孩救回人世。

恍如有命运女神在云端操控,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骤然登场,在他应当出现的时刻——克琅奇夫妇面色惊恐地相拥躺卧,周身没有一点血迹,除了逃跑几乎没有反抗。

而伊芙,她的血淌出比她身形大一倍的范围,她中了难以计数的咒语,禁锢、断骨、割裂、钻心剜骨,唯独除了索命咒。

她美丽的面庞激起了食死徒的破坏欲,成为了他们屠戮时中场歇息的玩物。

如同记忆中一样,斯内普发现她一息尚存,用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活体探测咒来检查她的伤势。

断裂三根肋骨、两根手指,两块膝盖被外力掰断,手臂、胸前、面庞数不清的锐器刺伤。

老实讲,上辈子斯内普直接忽略她微弱的呼吸将她判定为一具尸体是对的,他也许根本没有能力救活她。

而女孩似乎感觉到有人去而复返,被鲜血沾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掀了掀唇,说道:“请求你……”

斯内普庆幸自己带了足够的白鲜和补血剂,并且在这之前没有遇到一个幸存者,这些药才勉强够她一个人用。

他挥动魔杖尽自己所能开始修复这具破败的肢体,从每一处关节到外伤。而女孩痛到麻木,根本无法感知他在救自己或是像那些疯子一样——变本加厉地割下她的皮肉做消遣。

“直接……杀了我……我请求你。”

斯内普垂下眼,看着那张沾满鲜血的美丽面庞,他依稀记得几年前的开学宴会上,这个女孩是多幺受人瞩目地来到斯莱特林的长桌,用她优雅的姿态和大家问好。

而如今,她不抱希望地躺在大滩鲜血里,请求一个了结。

……

斯内普治愈了她可见的所有伤口,以及内里探测可察的一些骨折、骨裂,不带感情地嘱咐“你仍需要专业的医疗救治”。

伊芙看着黑袍翻飞而去,她费力地支起身子,试图站起来,疼痛仍然席卷她身上每一个部位,但至少能够支配双腿挪动。

“为什幺…为什幺你不……”

斯内普用魔杖推开门,转身看着无力站起跪在地上的女孩。

“不要妄图调动你那脆弱的骨骼,咒语的修复只能支撑一时,不想下辈子坐在轮椅上的话我建议你三天之内把生骨灵当水喝。”

十九岁的斯内普不会如此尖酸刻薄,可惜他二世为人,挖苦人的本领有增不减。

伊芙茫然地看着他,甚至忘了眨眼。

“黑暗总会过去的,很快。”这句话的尾音和男人的黑袍一同散在风里。

他移形换影离开了,门外风声很响,吹动树梢枝叶,像是雨声。

而伊芙逃出生天,唯有刺骨的疼痛和僵硬在旁的父母躯体提醒她,这场杀戮她也在其内。

伊芙从记忆里脱身,仿佛刚刚又坠入了深水,她捂着胸口开始皱眉,回忆会再次带来钻心剜骨的疼痛,这是中过黑魔法的后遗症。

“劳驾你把手从我的眼前挪开。”斯内普说完还是自己抽出魔杖把她的手戳开,“胡言乱语好迷惑你的教授你的确只是梦游吗,小姐?”

伊芙擡头看着他的脸,两年前同样是这样没有血色的薄唇,她记得,没有错。

“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不会有第三次的,是吗?”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他在这个十六岁的女孩眼睛里看到了多幺绝望的目光,漆黑、空洞、盈满泪光。

最伟大的白巫师也曾在高塔上这样凝视他。

“如果你现在转身投湖,我保证把你捞起来完整下葬,不被湖底的鱼分食。”

“那幺,晚安,教授。”

女孩退了一步,望着他的眼睛,空洞洞的,毫无生机。

“停下!你这……愚蠢的……”斯内普咬着牙施了个无声咒把她定住,“该死的……意外,你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他用了“意外”这个词,不止于此,伊芙更觉得自己像是一场持久的事故,突然发生,但隐痛绵长。

斯内普用了今晚第二个悬浮咒,然后不费力地一手环着女孩的腰往城堡走。

伊芙的脸偶尔蹭到他的黑袍,原来看起来厚重实则布料轻薄,怪不得他走起来能把袍子掀那幺高。

伊芙漫无边际地作想象,而斯内普无端恼怒,边走边咬牙切齿不时发出几声愤怒的抱怨。

“我的右耳没有听觉。”伊芙转头看着他,夜里的风吹起来她其实听不清他在说什幺,她的左耳听力也很差,“那些人……踢我的头,我的耳膜,碎裂了。”

女孩轻描淡写,陈述事实。的确,斯内普当时被她浑身的伤夺走心神,没有检测到她的听力。

斯内普把她从右手换到左手,让她的左耳贴在他嘴边,“我很庆幸你还有听力,即便是残缺的。”

“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些欢欣剂,我会非常感谢您的。”伊芙顿了顿,思考如何解释她的需求,“我很需要。”

“时效短暂,效果一般。”斯内普冷笑了声,形容的是她配制的药剂,然而听起来并没有多讥讽,“如果你没有在关火前加入月桂叶。”

“您没有在作业反馈里告诉我。”伊芙回想起那张只打了“O”没有任何评语的羊皮纸。

“我的义务是教会学生魔药的制作,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为你们做额外的提升。”斯内普思考了一下措辞,“你的作业在我这里,勉强及格。”

魔药大师口中的“勉强及格”是“O”,由此看来“A”在他眼里简直不配为人。

伊芙把他的话咀嚼一遍,又仔细回忆自己两年来的魔药课作业,为了维持稳定的情绪她在三年级后就学会了配制欢欣剂和生死水,借此逃避失眠,以及避免在突如其来的抑郁情绪支配下做出极端行为。

她的魔药天赋在三年级后显现,不是灵光乍现,只是简单的,需求使然。

斯内普一路把她拖到斯莱特林宿舍门口,看着她仍在滴水的发尾,终于肯施舍一个清洁咒外加温暖咒,伊芙确信冷面院长并非突然善心泛滥,只是不想她以生病为借口逃过明天下午的魔药课。

伊芙在他将要离开之际踮起脚给了他两个贴面吻,而魔药教授僵直身子站着,没有预料到她的动作,之后扯了扯嘴角但没说什幺。

也许明天就回到各自的轨道,不是吗?

他只是虚构起的一个画面,只言片语,残缺的篇章,仍寻着旧日遗迹黑白间游走。

伊芙是一场意外,死水里的波澜,这个大世界里一堆不起眼的死灰复燃。

他随手挽救一个少女的生命轻而易举,却无法阻止伏地魔的出现,莉莉的死,和更多人的伤亡。

他曾试图扭转乾坤,可那些命定的时刻犹如新造的齿轮精准契合,没有一丝偏差,西弗勒斯·斯内普仍旧效忠于黑魔王,又明哲保身暗中投奔邓布利多。

黑夜的奴仆准时登场,他重蹈覆辙,不会成为谁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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