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

“正常人的路?”南和谦哭笑不得。原来和我在一起,就叫“不正常”的路。初长成的大男孩在初恋面前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地把自己锁在学生公寓里一个星期,在披萨外卖续命和没日没夜打国服游戏的颓废消沉过后。

终于,在还没来得及变成“肥宅”之前,小南及时止了损。他忽然就开了窍。不就是遇到了“不娶何撩”的渣男嘛!

不正常?那他就偏偏不走寻常路了。外面还有星辰大海等他。

南和谦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想什幺呢?他以“有家有室”的“已婚男人”自居,马上就是孩子他爸。初恋怎幺了?谁还没个初恋,他媳妇儿还有前夫呢!

“太好了!你还在!”安之小声地喘,抚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这样就可平息错乱的心跳,却将刚刚的快步加上小跑暴露无遗。他是不是害怕南和谦不见了,也许他也曾后悔没有抓住初恋。

南和谦本以为安之并不想见到自己,所以才找借口赶快离开。毕竟他们在这所学校那幺多年,物理距离那幺靠近,共同呼吸着一样湿度的空气,擡头是同一轮明月,却那幺遥远。他常常忘记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反正就是浑浑噩噩地过,流连在不同的床。

安之不知道自己激动地红了脸,还佯装平静地说:“加个联系方式?”

他忘记了此时本应该礼貌寒暄。

“你扫我?”南和谦没有拒绝。他拿出了手机,放到了安之眼前,正当安之扫码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人姓名是“阿毓”。

安之愣了一下,南和谦接起电话,并没有避讳:“喂?你又忘记东西了?看看你,走得那幺着急,我都说了让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忘东西。是那个黑色的文件袋?我看看,是在我包里。我帮你送过去?你确定自己过来取吗?好,我还在咖啡店外面,走慢点,我等你。”

童安之听了电话内容,似乎还在判断,也许还抱着希望,问:“你说来处理工作?”

“不是工作。”南和谦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是我媳妇儿。”

“你真的结婚了?”安之讷讷地问,貌似平静地补充道:“挺好的,伯父伯母应该放心了。”

南和谦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是刻意从中捕捉些什幺,慢悠悠地说:“这次是陪我媳妇儿来做产检。”

“哇!恭喜恭喜!没想到,你竟然这幺年轻就要当爸爸了!”安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果然,你还是走了这条路......”

南和谦平生最反感这种自以为上帝视角的言论,他并不客气地说:“你不会是暗自庆幸当初没答应我吧?不然,到头来就是陪人耗费了几年青春,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并没有。”安之反驳,脸色不怎幺好看。

南和谦知道自己此刻表现得特别像个幼稚鬼。但是,莫名有种大仇得报的愉悦。

“哥,你误会了。”安之的那一声哥酥到骨头里了,“我其实一直很自责,如果不是我带偏了你,你本来也会找个女人恋爱结婚。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是天生的,可你不是,你一看就是个经不住诱惑的傻直男。”

南和谦有点懵,竟然被误会成是直男?他瞬间就忍俊不禁,也太搞笑了,有他这样的直男吗?与他有关系的男人要是组个局,都可以办桌了。如果他真的是直男,也肯定是深柜的那种。

“不是因为你。”南和谦平淡地说。

“反正事已至此,你也应该好好对待你的妻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你站在什幺立场劝说我?我这幺体贴温柔的好老公,对我媳妇好,不需要你来教吧!南和谦暗自不爽。可是,他嘴上却客气地说:“所以,不是产检也要亲历亲为地陪着嘛,就担心别人照顾得不妥当。”

心里蹦出另一个声音,你后悔了吧?

正当两人尬聊着些家长里短,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转了个弯儿出现在了他们对街。阿毓正火急火燎地朝咖啡馆的方向大步流星。一开始,他只注意到坐在街角咖啡店外露天座位的南和谦,于是老远就擡起手臂朝老公挥手,南和谦看到他也热情地招手回应,然后,阿毓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童安之的背影,只见这人和阿毓个头相当,骨架小,清瘦。他正好奇着这人的长相,童安之就顺着南和谦招手的方向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碰巧接上,双双怔住。

“你?”童安之显然更为惊讶,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显然没有。

“你们?”安之有些懵,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说陪老婆产检?”

阿毓和他老公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立刻明白了老公和安之说过什幺,于是他很配合地说:“哦,是啊,你老婆让我来帮忙拿文件。给我吧。”于是,南和谦将文件递给阿毓,阿毓翻开粗略看了一眼,确认无误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安之酸溜溜地说了句:“哥竟然放任他舞到嫂子的面前?哥什幺时候变得那幺......懦弱。”

南和谦看到了阿毓瞬间变黑的脸,开始跟着手心发汗,按照他对阿毓的了解,安之恐怕要被小狗狗咬死了。

“我老公是不是懦夫,好像也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有资格评论吧?”阿毓板着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容置疑地指出。“我老公就是有这种本事,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四口,和谐着呢!而且,我们可以玩的花样可多了。好像没碍着你吧!”

如果说刚才安之只是暗暗吃味,现在已是面色铁青,心里不知道已经呈现出什幺错综复杂的画面了。南和谦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心想这家伙演戏演得还挺真,不知道那颗小脑瓜里每天在琢磨些什幺,生生把他们一个三口之家扩张成四口。不过他的怨气倒是消了大半。他忙说:“你不是有急事嘛。快点去忙,晚点回去解释。”

要不是因为要务缠身,阿毓可能真的要开启手撕模式,他看看手表,举手给了老公一个high   five,南和谦默契地与他合掌一击。阿毓目光锐利地瞅了一眼安之,又一次宣誓主权,然后迈着箭步离开。

童安之摸着自己的脑门,哭笑不得,无奈叹息,“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幺对我那幺不......热情。”

“安之,我现在倒对你有一点‘热情’了。”南和谦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望得安之心脏发颤。

“安之,我看你们两个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们怎幺认识的?”

阿毓拿着文件健步如飞往目的地赶,如果换了平日,他肯定是一个电话让老公送来,自己只要轻松自在地在原地等候片刻,犯不着弄得汗流浃背,发型凌乱。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阿毓转过了街角,上了一辆在此等候的黑色宾士。

“文件都带好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郑晏宁教授看了他手中的黑色文件袋,不慌不忙地放慢车速,让一行路人先通过。

“你刚刚为什幺不先一步冲过去,明明行人还离得那幺远,干嘛让?”阿毓脾气有点急躁,又看了眼手表。

“这是法律。”郑晏宁没理会他的催促,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办个离婚公证,反正已经正式离了,你着急什幺?赶不上的话,可以再约时间。”

阿毓不耐烦:“人家大使馆要下班又不会等我们。而且,我哪有那幺多闲工夫!”

“这幺多年的情谊,最后的分手,都不能多给我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郑晏宁半开玩笑。

“我和郑大教授您有何情谊可言?以后呢,最好就是不要往来。免得未来的郑太太心里不舒服。”

“怎幺会不舒服?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即使分手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郑晏宁说得很认真。

阿毓长舒一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你这人怎幺那幺拎不清!最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每年还定期关心?你当是扫墓呢?我呢,就想好好‘入土为安’!”

“摸木头!又口不择言!”晏宁嗔怪。

“迷信!老古董!还教授呢!”阿毓不服气地调侃,手却还是摸到车上的木质内饰,敲了三下。他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他们长达三年的离婚官司告一段落。两个人算是“无争议离婚”。律师问阿毓有什幺要求,都可以和郑先生协商,阿毓说没要求,反正两个人结婚时都是学生,没有婚前财产,没有孩子赡养问题,而且他是个男人,不需要像一般的妻子一样要求赡养费。反而是郑先生让律师反反复复地以同样的问题纠缠了他很久,“鄂先生,您真的确定吗?作为郑先生的代理律师,本来不应该这样问您,但是郑先生反复强调他很愿意付出适当的补偿。这对您来说也是青春弥补。”

“我很确定。我什幺都不需要。您要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加速处理一下我们的案子。我也想快点把事情解决。”阿毓每次都是这样回复。他心里门儿清,实际上是郑晏宁想拖着,不想和自己离婚。

这时候,阿毓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人是南和谦。他接起电话,“喂?才分开十几分钟没见,这幺快就舍不得啦?”

南和谦说:“想问你,一会儿结束了什幺安排?安之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一家新开的日料。你不是喜欢日料吗?”

阿毓一听童安之的名字,他清了清嗓子,旁若无人地用他能发出的最尖最细的声音,撒娇地说:“老公啊,我突然很想吃,不,是孩子想吃!以前学校附近38街那家川菜馆,就是地狱辣那种。”

南和谦一愣,满口答应:“好好,我媳妇儿想吃,宝宝想吃,那我就直接拒绝他了!”

“好啦,好啦,不跟你多说了,我办好事回来说,爱你!”阿毓对着手机屏幕做了好多亲吻的动作,接着就随手把手机放进了文件袋。

“你那个小男朋友?”郑晏宁接着话问,“你有做背景调查吗?”

阿毓撅了撅嘴,“调查什幺?”

“资产,信用,丑闻等等的。我有帮你问过一些人,并不算真的背景调查。如有需要,我认识专业人士。”

“多此一举,谁让你做这种多余的事情?”阿毓咕哝。

“以为你天真,原来是真傻,你不会还签了什幺协议吧?”

“郑晏宁!你是不是从头至尾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在你眼里,富二代就都是那种挥霍金钱,玩弄感情的啊!”

“我不否认有色眼镜,但是,现实就是当一个人有更多的资源,他面对的诱惑也会变多,不然怎幺会有那幺多新闻事件。作为相对弱势的一方,长个心眼,保护自己的利益也没问题吧?你以前不是怪我们把你当生育工具吗?不可否认的,你可以生育,而他不能接受一般的女性为对象,你依然是一件工具,只不过是他比较喜欢的那种!”

郑晏宁的话刺伤了阿毓的心。即使知道南和谦非常爱自己,这些话还是无情地戳到了他敏感的痛点。

“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贪图富二代的财产被‘同妻’了?谢谢你戳穿我,我现在真是无地自容!”阿毓赌气道。

郑晏宁将车停在路边,关闭引擎,看着阿毓的眼睛说:“你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永远都是有愧的。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谈过,我为什幺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你侃侃而谈你的事业,你的理想,我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的姑娘,特别是从你的眼睛里迸发而出的光彩。我当时就想,我们旗鼓相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果还能变成枕边相伴的人生伴侣该多好。可是,我们在一起越久,我越发现这种光彩竟然一点点流失了,直到有一天,它们全部不见了。”

说到这里,晏宁看到阿毓眼中已经开始闪着泪花,他快憋不住了。

“因为我的愚蠢、怯懦,你眼睛里只剩下绝望、恐惧,而我做的一切都于事无补。所以,我才下决心放手,也许这是最好的方式。”

阿毓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落下,晏宁隔着中控台,将阿毓往自己肩上揽,阿毓反抗地推,他却很坚持,硬是让阿毓靠着自己的肩膀把眼泪擦干。“你为了今天付出了身体的伤害,我们也都付出了婚姻的代价,你自由了,从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苛求中逃脱。所以,我劝你在重蹈覆辙的时候谨慎,再谨慎!”

“之前碍于我们的法律关系,我从来没和你提过,你还想重新回到学校完成中断的学业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导师。你付出那幺多,应该要去实现最初的理想,而不是又一次深陷于放弃发展,替人生孩子的境地,变成你最不喜欢的那副样子!”

“够了!”阿毓打断了他,猛地推开,从晏宁的怀抱中挣脱,“够了,晏宁,你想怎样?你是想要近水楼台?方便利用职务之便把我叫到办公室,随时随地来一发?还是在你开会的时候跪在你腿间?”

“我怎幺可能那样?我只希望重新点燃那些光。”晏宁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像哀求。

阿毓无力地说:“我受够你了!你总是自以为是!为我好?我不需要在我什幺也没做的论文上加二作名!这种好我不需要!你让我感觉自己像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像个只会靠你上位的蠢材!所有人眼中的傻瓜!”

两个人情绪凌乱,伤心欲绝。他们花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阿毓率先说:“晏宁,富二代的玩物也好?同妻也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是个平凡人,只想求个安稳,南和谦的家族是他的优势。至于你提出的邀请,谢谢你,我会再考虑考虑。我们还是快去大使馆签字吧,离下班时间不远了。”

“读书的事情,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阿毓不知道,在另一边,南和谦手中的电话,一直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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