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西斜,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王罗西今日顺利得很,回宫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仁明殿门前。门口停着的那顶明黄色御辇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李子恒怎幺这幺快就找上门来了?即便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再次面对他。何况自己现在一身宫女装扮,如果就这幺进去了,简直像送一个把柄到他手上,还不知道他又会如何借此磋磨自己和王家。
现在也没办法进去叫人给自己送衣服出来。王罗西心念一转,掉头就往德妃宫中去了。多个朋友还是多条路啊!
……
德妃看到皇后一身宫女装扮闯进来,着实是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多问,赶紧屏退了宫人,然后依言取了自己一件制式不太明显的宫装出来了,钗环首饰也一套备齐。
德妃冷眼瞟着在梳妆台前一个人手忙脚乱收拾妆容的皇后:“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来我宫里,我可以把你当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乱棍打死,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那你不如那天就任老虎把我咬死。”皇后一点儿也不怵。
德妃没好气地“嘁”了一声别过头去,突然又不咸不淡地说:“你不在的这几天,陛下没有踏进过后宫一步?也没有召幸任何女人。”
皇后抹口脂的手微微一顿:“你跟我提这个干什幺?陛下日理万机,偶尔没空也正常。”
“也对。”德妃没有再说话了。
半晌,整理好了的皇后施施然起身向德妃道谢,还得寸进尺地说:“帮人帮到底,就当我今天下午在这里跟你品茶,好吗?”
“茶不都一个味儿吗?还是打秋千吧。”德妃撇撇嘴。
“甚好。”皇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
在回仁明殿的路上,王罗西已经把何时出发去的德妃处、怎幺想起的打秋千、甚至连打秋千的时候刮的哪个方向的风都已经编排妥当了,只恨没来得及跟德妃对个口供。不过看到沉沉的暮色中,仁明殿门口依旧如石头一般矗立在那里的御辇,王罗西被依然内心涌突然起的恐惧与厌恶攫住了脚步。
门口张望的小菊看到了僵在墙边一动不动的皇后,她慌忙跑过来:“娘娘,娘娘走了不久陛下就来了,在这里等了快三个时辰了。陛下问我们娘娘去了哪儿,我们都只说不知,娘娘快去看看吧。”
免了寝殿门口刘奉的礼,皇后把小菊也留在了外边。她站在门前闭眼深吸一口气,不断试图说服自己只需要虚与委蛇三个月,三个月就可以解脱了。
王罗西擡起头,动作利落地推开门扉,踏入了这个因外人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寝殿。
一开门就看到皇帝定定地望着这边,他一身暗红色的常服,头上的幞头已取下来放在一旁,应当确实是等得辛苦了。王罗西合上门,色厉内荏地盯着那个男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李子恒像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他的嘴张了又张,似乎想问什幺,终于只是说:“该用晚膳了。”
他招呼内侍呈上早已准备好的膳食,伸手去拉皇后入座。手臂被男人粗粝的手掌碰到的那一瞬,王罗西只觉得九幽之下的寒冰“喀拉喀拉”地从皮肤接触之处生长出来缠上自己的身体,她不由得全身一抖,甩开了男人的手。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这样的态度,如何能引他与自己欢好!——王罗西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斥责自己。可是身体的反应似比思绪要快,完全不受控制。
李子恒没有坚持,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入座吧。”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极轻,整个场景像被熔铸在了四四方方的铁块之中一样沉重。
【这个男人……】
王罗西夹了一块鱼。
【这个强奸了自己的男人……】
鱼没有味道。
【这个狠狠践踏了自己尊严的男人……】
丝瓜也没有味道。
【为什幺偏偏是这个男人。】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才好。再未动一口面前的菜,王罗西迅速吃完了碗里的饭,放下碗筷等着李子恒。
在这样苦涩的气氛中,李子恒本也食之无味,见状亦放下了碗筷:“皇后吃好了?”
“吃好了,我们歇息吧。”王罗西说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男人的五官突然挤在了一起,像在强忍着什幺情绪。他直愣愣地看着女人,忘了说话。
“陛下?”皇后有些焦躁地唤道。
“嗯,嗯,歇息,我们歇息。”男人慌忙起身,险些碰倒了凳子。
王罗西已经先一步离开,躺在了床的内侧,一寸之远的床边夹缝中就塞着那盒药膏,只要找机会抹上就好了。今日李子恒比自己先来,自己没有机会提前准备,应当先做点什幺分散他的注意力,自己才有机会用那药膏。
可是动不了,一下都动不了。感觉到男人的身体沉沉地落在床的另一侧,王罗西脑海里全是恐惧,那些平常逗弄男宠的方法一个也想不起来。
平日里看到女人就要扑上去的李子恒,今日却也像木棍一般僵直躺着,一动不动。是终于厌弃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那又为什幺还要来这里?今日是初一还是十五?好像都不是?
过于静谧的夜,王罗西放松了今日累极了的身体和心理,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竟不知不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王罗西十分懊恼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可不止这一晚上,一连三个晚上,皇帝都宿在仁明殿,可两人就是什幺都没做。不对,是皇帝什幺都没做,王罗西可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无论是把手掌搭在李子恒的胸膛上、头枕在他肩旁舔咬他的耳垂、还是装作无意间擦过他的性器、甚至是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李子恒都不为所动,被逼急了就紧紧地抱着女人,不让她再胡作非为。女人明明几次感觉到了他涨大的欲根,可就是没能得手。
他果然是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可又为何夜夜来仁明殿摆脸色给她看?王罗西的手无意识地搭上了仍旧没有起伏的肚皮,焦躁地蹙起了眉头。
“娘娘,今日是太医院的例行问诊,太医已经到门口了,要召他进来吗?”小菊禀报。
“宣。”王罗西没有心思多说一个字。
进来的是谌太医,不过不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太医,而是他的父亲——谌院使。
王罗西倚着隐囊,斜坐在矮塌上,她看着那一把老骨头抖抖索索地走到她面前深鞠一躬,脸上没有任何诧异之色,却还是打趣般地问道:“怎劳烦谌院使亲自前来了?”
每月例行问诊本不是什幺大事,只有皇帝才会劳动太医院使亲自检查。
“回娘娘的话,娘娘凤体重要,日后还是老臣亲自来诊看才妥当。”谌院使的话滴水不漏,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捏着一把汗。
本来被安排来问诊的依旧是谌小太医,可谌院使怎幺还敢让自己儿子过来?这要叫人发现了儿子和皇后之间那见不得人的关系,全家人可就都完了!他也不敢叫太医院其他人过来。那日药房的窗户没有关好,给小药童瞧见了那两人的事情,通知了自己。幸好小药童地位低微,未曾见过凤颜,只看衣衫觉得是谌小太医私通宫女。可谁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撞见了那回事?万一来了仁明殿,看到皇后娘娘,一下认出来了可怎幺办?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还在家里大吵大闹,砸杯子摔碗的非要过来,自己只得把他关了禁闭。
“那谌院使请吧。”皇后端正坐起,撩起右边衣袖,将手腕搭在桌上的软垫中间。
“冒犯了。”谌院使走上前来,左手中间三指按上皇后的手腕,凝神细察。
几息之间,谌院使眉头一跳,接着脸越来越白。他收回了手,退下去,颤声道:“恭、恭喜娘娘,有、有喜了……”
“哦?当真?”皇后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脉象已显,应当、应当错不了,”谌院使的老骨头抖得更厉害了:“敢问、敢问、敢问娘娘……”
王罗西看他半天“敢”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道:“这件事情,陛下不必知道。”
谌院使腿骨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娘娘,小儿鲁莽,若不小心顶撞了娘娘,还请娘娘开恩,莫与他一般计较啊……”
王罗西唇角一勾,心道那小太医确实“顶撞”得狠,自己怎幺舍得不跟他计较。转眼间,她就敛了轻浮之色,对太医寒声道:“此事若谌院使不说,就不会有事。若叫旁人知道了我身子的事情,这孩子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谌院使可明白?”
“明白、老臣明白,老臣绝不会多言。只是等月份大了,该如何是好?”谌院使擡起了布满褶子的额头。
“本宫自有计较。”王罗西眼珠一转:“院使大人请起吧。本宫还有一事想请教院使大人。”
“娘娘但说无妨,老臣知无不言。”谌院使趔趄了好几下才从地上爬起来。
“太医院里有没有让男人发情的药?最好是放在香囊香炉里那种的。”
“太医院确实备有有合欢香,只是这是专供天家情趣之用的,旁人……取不得。”谌院使的身子骨哆嗦得更厉害了。
“本宫也取不得?”王罗西挑眉。
“这……娘娘想要,老臣定想办法为娘娘送来。”
“有没有办法让这香对本宫不管用?”
“有办法,娘娘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