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卢轻轻地推开门,半点儿声音也没敢发出。
他低着头盯着地面,双手垂放在身前:“抱歉,少爷,具体的原因还没有查出来……目前已知的有肖先生手中握有一些不便于示人的照片,”他双手奉上一个带着两道划痕的手机,“还有,刚才肖先生约杜艾两家的少爷见了面,地点在静森咖啡厅,我们不方便监听,但是从他们进门和出门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有合作的可能的。”
俞天君打开相簿,垂眸看着那里面女人千百的媚态,平静地将好不容易恢复的数据一张张删去,手指平稳没有丝毫犹豫。
“这里面的东西,还有谁看到了?”
蓝卢立刻弯下腰,冷汗从额头滴落:“没有了,少爷。负责人已经处决了。”
俞天君嗯了声,把手机抛给他:“销毁掉。”
蓝卢立刻双手接住:“是。”
俞天君摆摆手。
蓝卢没有立刻离开。他悄悄觑了眼俞天君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门,心知他现在心情很糟糕,不由得为自己的性命捏了一把虚汗。他稳了稳心神,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刚才,肖家那边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说是给您的……慰问品。”
俞天君收回视线,虚散的瞳仁这时才有了焦距:“拿来。”
他直觉这件事和肖子晔有关。那个总是妖媚地笑着,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戾气的男人,身上有一些特质,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一定偷偷做了什幺,为了把韩素澜留在自己身边——只有在这方面,他们有心照不宣的一致。
“尤天君先生敬启:
偶知先生近日贵体抱恙,某深感担忧。听闻先生惊厥一疾由心疾所起,某辗转反侧,思虑良久,终于悟出先生心结在何。只可惜,此人心思纯熟,已谋划好去处,先生若是强求,短期内或许能令她心生怜悯,但一旦被她识破这些伎俩,便再也不能让她回头。既如此,何不放手让她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保住原本那特别的一席?”
这语气十足的谦卑与诚恳,要不是俞天君了解这个人,都要被他诚挚的话语打动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再多的文字没有,录音倒是有一小段。
“……我不喜欢这里。一直都不喜欢。我不喜欢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也不想成为谁成功路上的牺牲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杂血,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但这些,在这里是得不到的,你能理解吗?子言?”
“我能。”
“你会帮我吗?”
“我会帮你。”
子言?艾子言?
“是我明白得太晚,是我忽视了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我太过愚钝,过了这幺久才知道子言在我心里的意义……”
“和别人没有关系,阿君。是我自己变了心,是我对不起你。”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好好的爱惜,不要把弱点放到别人手上,人都是靠不住的,说不好什幺时候就会背叛你。”
她说的那些话在脑中一遍遍闪过,有了这段录音做基础,俞天君忽然明白了什幺。
他忽然捂着脸笑起来,声音喜悦又悲怆,听得蓝卢冷汗直冒,弯着腰恨不能把自己缩到地里去。
“这里不需要你了。”不知过了多久,俞天君终于停止了笑声,恢复成冷静自持的模样。“把和卢家联络的人手收回来吧,给出去的那些不用收,但要把和我们的联系断干净。”
“是。”蓝卢恭敬地答道,“属下这就去办。”
俞天君关掉手机,右手虚拢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和刚才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风一吹就能断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果然还是爱我的。什幺移情别恋,都是担心我随你而去,编造出的谎言。
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惜,不要把弱点放到别人手上……放心吧,你说的这些话,我一定好好听。
他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看着被推开的房门,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深陷沉思中的韩素澜若有所思地擡起头,正对上他瀚海般纯粹的眸。这双纯净的眸,好像那一览无余的海面,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让她想起过去数年里,那个温柔地包容着她,一举一动都能戳中她内心的想法,让她忍不住更爱他一点,再爱他一点的清润少年。
有多久没见到了呢?那个眼里只有她的少年。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多了些她看不清的东西。
她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喃喃唤了声:“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