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夏白在佛寺被人拍了下后背时完全没料到会是他。
那幺久以前的乡下,他应该算是里头最有出息的一个,高中还没毕业就出国留学,她的青梅竹马,王文少。
「夏白?」
乍然听见那个语调,涂夏白还是忍不住会轻颤,她回头。
果然是他。
「王文少…」
没有久别重逢那种红了眼眶的戏码,她只是先跟他说了声稍等,平静的转过头跟两个孩子说自己要去跟朋友聊天,才回头走向他身边,双方这才看清楚彼此的样貌。
王少文脸上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和小时候差不了多少,就是高了些,肩膀也宽了,人也成熟了。
岁月的痕迹早就超过他们印象中彼此曾经的年纪,但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心还是那颗心,王文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心意都不敢表明的少年了,却在看到她之后还是有些慌的不知所措。
好多话想说,最后开口的还是最简单那句。
「妳…这些年还好吗?」
他又马上说。
「阿!这里,好像不太适合说话,妳有空吗?还是我们能一起去附近哪里聊天…呃…叙叙旧?」
涂夏白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个性,笑着说好啊,她也很想和他聊聊,就又折回去跟小孩子们说了下话才又走回来。
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大部分的人都和他们是反方向,人潮连绵不绝的进来,而他们正准备离开。
「刚刚那两个是你小孩?」
「嗯,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哥哥的孩子。」
「是吗…时间过得真快呢…」她都有儿子了。
「嗯,你怎幺会回来?我以为你…」
涂夏白最后一次见到人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只知道他被父母接去国外定居后,或许从此便不会再见面,她只记得知道的时候,好像是个和现在一样的新年。
王少文简单说了下出国后的事情,他对历史兴趣比较大,一路念书上去之后去年才拿到博士,中间一直很忙,也没办法离开,直到这次才回来。
「我爷爷年前走了,我爸让我回来处理些事情,他身体不好,不方便长途旅行,我就过来了,也才刚到两天,原本想说忙完还可以去妳家那边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原来…」
「那妳呢?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王文少遇到人之后整个人都毛毛躁躁的,有些不淡定,激动的情绪没办法完全藏在眼镜之下,他来的路上有想过,两人再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情况,他能再次看到她吗?她会是怎样的情况呢?她过得还好吗?是否还记得他…
「不错啊,小孩子很孝顺,也没有什幺会让人心烦的事情,对了,你有回学校看过吗?那里后来就改建了,多了游泳池和室内体育馆。」
涂夏白依旧是柔软的,像他记忆里一样,年岁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什幺痕迹,王文少不想再错过,便急急的说。
「要不,还是我开车载妳,我们一起去看看?」
「你时间…?」
「不急,反正我这几天都会待着,应该过完年才会回去。」
坐上车,王文少这才找回了一点淡定从容,他除了最开始的两眼之外完全不敢看她,分明是数十年未见,却从来没忘记过的人。
车子缓缓的开,这时间开车到哪都是人潮,他们也避不可免的被困在车阵中。
「这里变的可真多,至少人潮多了不少。」
「虽然地方小但几十年陆续有开发,还有产业观光什幺的,自然就跟你记忆里不一样了。」
「都二十几年了呢。」
折腾不少时间才到学校,在山坡上的校园得走好几层楼的楼梯才能到,现在也改造成了3D景观楼梯,聚集了好些人在拍照。
他们绕过人群后又慢悠悠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抵达校园,乡下的学校通常都有小路可以偷偷钻进校园里,是学生们的默契。
两人肩并着肩走过川堂,来到高二栋他们以前的教室门口,她突然想到,笑着问。
「你这次难得回来怎幺没带老婆孩子一起,还可以让他们看看你求学的时候的地方。」
「没,我没有结婚。」
王文少说,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压抑。
或是说,遗憾。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整个青春都是在小镇里度过。
与大多数父母外出工作的孩童一样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从小有着要好的青梅竹马,两人同念一所小学、国中、高中,在那花般的年纪里不懂情感,却又享受着喜欢一个人的美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王文少和涂夏白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他和她的哥哥们将人顾的很好,涂夏白温温柔柔的,谁看了都喜欢,但她身边一直有王文少。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交往,只有两个不开窍的没有察觉,竟生生把最美好的时光给蹉跎掉了。
直到高二上学期结束时的那个过年,他爸妈突然说要回来接人去国外住,他只来得及把涂夏白约出来说了几句话,便一别数十年。
后来王文少想,他大概是不知足的,明明走出乡村是当时多少年轻人求不得的事情,他又是幸运的,在最好的时间遇到过那个最好的女孩,而他不曾给过她无法回应的承诺,同时他也是遗憾的,埋藏在心中的感情从未说出口,而这幺多年过去,她已经有家庭孩子,过得很好。
这样也好,原先他是这样想的。
王文少看向那个笑脸盈盈的人突然愣了下,但是很快就调节好情绪的样子,他突然不想瞒了,推了推眼镜说。
「夏白,我有些话想跟妳说。」
「我知道妳有家庭和孩子,说这些话可能会让妳为难,但妳不用回应我,让我说说就好,拜托了…」
他看着她,像是要把过去错过的都重新记回脑海中,烙印下她的样貌。
「我喜欢妳,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直到现在依旧如此。